等,縱然海枯石爛
十年前的燈會,也如今日一般熱鬧。
當年龍懷年僅十六,憑著過人的軍事能力帶領東元一眾將士殺出胡人重圍,拿下對方多座城池凱旋而歸,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而晏詳,不過是一個洗腳婢所出的庶子,一直到母親去世自己被迫過繼到大夫人膝下撫養,這才順利被扶正為嫡長子。在沒有成為嫡長子之前他不知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后來大夫人也死了,他的嫡長子身份也空有虛名罷了,他往后的日子愈加難過了,比之前好不了多少。
那一天燈會晏詳實在經受不住兄弟姊妹們的打罵從府里逃了出來,他為掩人耳目無奈男扮女裝,卻不想他花花綠綠的打扮卻招來了正在街上騎馬巡游的龍懷的注意。
“抓小偷!抓小偷了!!”
包子鋪老板的一記暴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炸起,很快小小的晏詳就被群眾當眾捉拿。
他實在太餓了,身上又沒有錢,忍不住偷了老板的一個包子。
“好你個小王八蛋,有娘生沒娘教的,偷東西竟敢偷到老子頭上,你家大人呢,叫他出來!”
“對不起,我太餓了沒忍住……包子我沒動過,還給你,你不要找我爹好不好?”說著晏詳從懷里掏出一個白凈的包子,遞給男人。
哪成想男人一腳踢飛了他手里的包子,橫眉冷眼:“你都用你的臟手碰過了,我拿回來能賣給誰?你既然不喊你爹娘來,那今兒個我就多管閑事替你爹娘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偷東西該受到什么樣的懲罰。”說著,男人魁梧的身軀兩三步走到晏詳跟前,跟拎小雞崽兒似的一手把晏詳提了起來。
“住手!”
龍懷身穿灰藍色狐裘大衣,騎著一匹寶駿從人群中出現:“包子多少錢,我付十倍,條件只有一個,放了他。”
老板一聽頓時兩眼發光,有錢不賺王八蛋,連忙點頭哈腰將人給放了。
“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
馬蹄一頓,龍懷轉過身看向他:“你拿什么報答我?”
“我……我可以保護你,為你當牛做馬。”
“保護我?”龍懷聽了他的話只覺得好笑:“你連自己都保不住竟然敢說保護我?”
“我只是太長時間沒吃飯了,所以使不出力氣而已,你相信我,我可有勁兒了,平日里府里上上下下的柴都是我劈的呢,一定能保護你。”
龍懷只是笑而不語,搖著頭騎著馬離開了。
“你還沒說我該去哪里找你呢,我說過要報答你的。”
“去靜茗軒,我會跟那里的人打招呼你去哪里吃飯不收你錢,以后別再去偷東西了,不然下次你可沒那么好的運氣。”
晏詳望著龍懷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肯定他終有一天會出現在那個叫靜茗軒的地方。
兩個少年再次相遇,是在一年后的慶功宴上。
他又打勝仗了,騎著黑色的寶駿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君,他看他一眼都很小心翼翼。
龍懷跳下馬背來到晏詳身前,他越發出落的標致了,一副雌雄莫辨的面孔,讓龍懷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原來是你,聽說那次之后你去靜茗軒找過我很多次。”
晏詳受寵若驚:“我說過的,要報答你。”
“你叫什么名字?”
“晏……”
“詳兒,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在這里,侯爺正到處找你呢。”
四姨娘說完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龍懷,立即反應過來說道:“原來是十皇子,多有打擾,既然十皇子和詳兒有話要談,那妾身這就去回稟侯爺,讓他不必過去了。”
龍懷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四姨娘的安排。
“原來你叫湘兒,晏湘兒……真是個好聽的名字。”龍懷說道。
晏詳知道他這是聽岔了,他想解釋的,不過這一刻他卻沒有勇氣承認真實的自己,也許是內心深處那抹道不明的私欲吧,他貪心的奢望能夠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
“我們先找個地方吧歇歇吧。”
龍懷想了想,道:“也好,找個干凈些的地方喝杯茶,難得出宮一趟,就這么回去也辜負了這大好的時光。”
晏詳王前面一指:“就去靜茗軒,如何?”
“正合我意,請。”
來到二樓雅座,里面的隔間里擺放了一把古琴,晏詳不自覺輕撫琴弦,流水般的琴音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他彈得忘我,根本沒注意到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向他熊熊燃燒過來。
晏詳一睜眼便對上了龍懷癡戀的目光,就這么一抬眼竟,他仿若被施了定身術一般,那雙眼睛其實只向他輕輕掃了一下,可是晏詳覺得自己忽然被狠狠射了一箭,這一箭直入心窩,引起一陣疼痛和悸動。
龍懷情不自禁覆上他的手,那雙手能彈出世間最動聽的琴聲,當真讓他愛不釋手。
晏詳驚恐的想要縮回手:“十皇子……”
“你方才說你要報答我,這會兒可還作數?”
“當然作數。”
“那好,我要你,就現在。”
晏詳聞言只覺后背一陣涼意,可來不及反應,他的眼前一黑……
極速的心跳下,晏詳拉回理智:“十皇子,我……我不配得到你的愛,我們這樣做是錯的。”
龍懷以為晏詳這是害羞了,或許是害怕自己不會對他負責任,于是說道:“就算是錯的,我也甘愿將錯就錯,我喜歡你。”
晏詳聽后內心是歡喜的,他羞澀的低下頭。
罷了,就算是錯了也值得。
……
可再次睜眼之后龍懷消失不見了。
這一消失就是三年。
這一消失,也許就是永遠。
這一次相聚,誤了三個人的人生。
可是晏詳從來沒有后悔過,曾經的刻骨銘心,夠了。
他不相信龍懷那句喜歡是假的,他肯定是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才走了,他是愛自己的,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
他等,縱然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