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迎面吹著，呼呼地砸在臉上，讓他睜不開眼。

　　飛得速度太快，不知是在向上，還是平行地面在飛。

　　可以確定的是絕對沒有下落。

　　“害怕了？”

　　耳邊響起今出川千坂平靜中有些輕俏的聲音，以及隱藏在風中的呼吸聲。

　　“怎么可能。”他不恐高，但擔心今出川千坂的精神狀態，“不過我們要去哪？”

　　“……”

　　回應他的只有呼呼的風聲。

　　今出川千坂沒有開口說話，顯然是故意的。

　　噔~

　　羽翼將流動的空氣撕裂。

　　風聲暫且停下了。

　　鳴海悠睜開眼，他們依舊在高空之上，只是已經到了京都城區的正上方。

　　他和今出川千坂對視，看著她突然收起了身后的羽翼。

　　今出川千坂向他微笑著，瞳孔深處是有別于月光的瑩瑩微光。

　　沒了羽翼乘著風的升力，兩人漸漸向下墜落著。

　　速度越來越快。

　　“你不是覺得，

　　即使消失了也無所謂嗎？”

　　今出川千坂開口了，

　　在京都上千米的高空，

　　語氣平靜地問出聲。

　　鳴海悠猜不出對方的心思，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究竟只是在恐嚇他，還是真的想要就這樣直直地墜落到地上，一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有時，”

　　今出川千坂閉上了眼，嘴角翹起微笑，讓他捉摸不透。

　　“我還，挺羨慕你的?！?p>　　強風撐起今出川千坂的連衣裙，撐起他的短袖短褲，獵獵作響。

　　沒了羽翼，兩人逐漸在空中分開，只有四只手雙雙還緊握在一起。

　　下一刻，今出川千坂松了抓住鳴海悠雙手的力氣。

　　鳴海悠一驚，握住她的手緊了幾分。

　　但，

　　那雙白皙柔嫩的小手還是漸漸從他的手掌中滑落了出去。

　　“千坂？！”

　　強風將他們分開。

　　在昏暗的夜空下越來越遠。

　　鳴海悠只能看到今出川千坂身上微弱的光亮，卻毫無辦法再重新抓住她的手。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

　　今出川千坂也沒有表現出過消極到要帶著他一起消失的極端情緒。

　　因為已經活過一次了，所以無所謂？

　　不。

　　害怕死亡與凋零是生物的本能。

　　毫無危機的時候他或許能悠哉地冒出這種想法。但當面臨死亡，對生的渴望依舊促使著他去掙扎。

　　他竭力向今出川千坂伸出手，但在空中，他也只能做到伸出手而已。

　　兩人的距離不會因為他伸出的手而縮短。

　　“這不是也會害怕嘛……”

　　盡管兩人在逐漸分離，今出川千坂的聲音卻能夠清晰地穿過氣流傳入他的耳朵。

　　平靜、失落、希望、孤獨、害怕……又夾雜著一絲不顧一切的意味。

　　復雜的情感融在一起，不再保留，不再隱藏地展現在鳴海悠的眼前，

　　“如果我也能夠像你一樣忘記一切，”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只遵從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如果……”

　　后面的話他聽不到了。

　　不知是淹沒在了風聲里，還是今出川千坂最終沒能開口說出來。

　　“為什么，”

　　“偏偏是我……”

　　“……”

　　地面越來越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樓層與街道，看到熄滅著的路燈，看到還在營業的店面發著光的牌匾。

　　這個速度，

　　直接墜落下去的話，絕對要和世界說再見了。

　　“千坂！聽我說，”

　　他喊出聲來，安慰勸說的話卻堵在嘴邊。

　　人是自私的，他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去勸說，今出川千坂知道他在想著什么，一切勸說的話在此刻都顯得脆弱可笑。

　　“我！”

　　最多還有十秒時間。

　　他竭盡全力的喊出來，讓聲音穿過氣流，讓今出川千坂聽見，一口氣將所有要說的話說出來——

　　“一個喜歡偷看女生裙底的變態，和世界第一可愛的美少女以這種浪漫的方式一同死在京都，心滿意足了！”

　　[三]

　　十字路口，街邊旅店門前的行燈亮著光。

　　鳴海悠思考著自己摔死在這里，會給倒霉的旅店老板帶來多大的影響。

　　[二]

　　距離地面還有不到三十米，沒來由的興奮將懼怕死亡的本能壓了下去，他開始惋惜自己沒有和今出川千坂一直牽著手“消失”。

　　[一]

　　劃著交通線的公路路面以極快的速度在他眼前放大，

　　呼啦——

　　氣流突然止住。

　　下落的身影突然懸停在了距離地面還有三四米的高度。

　　潔白的羽翼在夜晚中發著光，今出川千坂抓著他的肩膀，俏臉染上了紅暈。

　　“你自己一個人消失吧。”

　　他剛剛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么，今出川千坂突然松開了手。

　　“啊？！別！我錯了！”

　　咚！

　　喜歡偷看女生裙底的變態男高中生重重落地的悶響。

　　不過不是從上千米的高空，而只是三四米的高度。

　　不輕不重，嚴重的話有可能骨折，但至少還活著，死不了。

　　后背最先撞到地面，鳴海悠蜷縮起身子哀嚎，

　　“痛痛痛……”

　　今出川千坂收起羽翼，平緩落下，走上前又補了一腳。

　　“?。　?p>　　踢這一腳踢在他的腳踝上，沒用多少力氣。

　　“要死了！要死了！”

　　鳴海悠夸張地慘叫著，在地上打滾。

　　“……”

　　今出川千坂收腿了。

　　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繼續表演。

　　突然的慘叫聲吸引了路邊旅店的值班前臺探出頭來，只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性在十字路口打滾。

　　意義不明。

　　為了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她縮了回去，將旅店的門緊緊關上。

　　鳴海悠見今出川千坂沒有反應，有些尷尬地站起身。

　　“還疼嗎？”

　　今出川千坂故作心疼地問，臉上卻沒有絲毫同情的表情。

　　“身上有好幾個地方都還有些疼，如果今出川桑能用柔軟的小手幫我揉揉就好了。”

　　“……”

　　過了幾秒。

　　“真可惜，”今出川千坂替他搖頭惋惜，“只是一千多米的高度，我死不了，沒辦法滿足鳴海桑的變態愿望?！?p>　　“……”今出川千坂的前半句是認真的，鳴海悠聽得心底一涼，連忙轉移話題，“我去旁邊這家旅店看看，還有沒有房間可以住?！?p>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旅店門口。

　　今出川千坂跟在他身后。

　　門推不開……

　　剛剛探出頭偷看的前臺在里面道歉，

　　“抱、抱歉，已經沒有空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