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常
楊誠坐在門檻上,目光流向遠方,都說擔心的時候什么事都會往壞處想,主軍那邊這么久不來消息,十有八九怕是出了事。副將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遠處的馬蹄聲逐漸清晰起來,火光中,一個敵軍的身影出現在營房外,護衛立刻警覺起來,拿起銀槍,擋住那個小將的去路。
小將及時扯住馬繩,揮手示好,而后掏出插在腰間的竹筒,喊道:“哪位是楊誠公子?”
“我是。”楊誠點點頭。
小將將竹筒扔到楊誠手中,“這有一封給皇帝的密信,你且快快送去吧,若是誤了時辰,你們的人就等死吧,駕!”
還沒等楊誠反應過來,他已駕馬遠去,只有幾片被馬蹄揮掃起來的落葉慢慢懸留在空中。楊誠輕輕摩挲著竹筒,若現在回京城,留在谷中的陸錦州該怎么辦,他看著副將,心亂如麻。
副將是個明白人,他沒解釋太多,直接道:“楊公子,你如今責任重大,快放心去吧,這里還有我呢。”
“如此就有勞將軍了。”
天色漸沉,江面暈染了空中的火燒云,楊誠騎著快馬,往南方馳騁。
京城中,胡同口的乞丐堆里,一個老頭低頭大口吞咽著好不容易才搶來的饅頭,他衣裳襤褸,腰間的令牌卻干凈精致的不像是其所有之物。
花息慢慢靠近,低沉的氣壓近乎遮住了他面前所有的陽光,老乞丐瞬間頓住,饅頭從手中滑落。
“吃得挺香啊,元孚。”
元孚抬頭看著花息,一滴眼淚瞬間從眼角流了下來,此時也顧不得什么,立刻抱住花息的大腿,哭喊道:“不香,一點也不香,花息大人,您知道嗎,現在整個孤月都是追捕令,我真的……真的是沒地方去了,只能躲在這腌臜之地……連個饅頭……都要靠別人施舍……”
花息將他慢慢扶起,從包里拿出了只燒雞,安慰道:“元大人,王爺這不派我來接您了嘛,您在王爺門下這么多年,王爺定是不會虧待您的,從今往后,您啊就回老家享清福吧,快吃,吃完好送您出城。”
元孚抹抹眼淚,撕下一只雞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二人在城外鞠躬道別后,元孚便駕著馬車奔向所謂的榮華富貴,正當欣喜之時,遠處的一把云紋箭襲來,刺穿了他的胸口,令牌隨即掉落,他慢慢抬起手,好像要說些什么,但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花息干練地處理好尸體,撿起令牌,抹去上面的血跡,露出“元孚”兩個字,笑道:“元大人,你的使命完成了。”
……
楊誠奔波一天一夜,終于趕到京城,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楊遲已早在城外等候。
楊誠跳下馬,恭敬地行了個禮:“叔父,您怎么來了?”
“哦,是這樣的,王爺聽說你回京,特讓我前來接你。”
為了不暴露此番回來的意圖,楊誠先把人帶回驛站。
風爐中的炭火涌動著紅光,不時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楊遲倒了兩杯清酒,說:“誠兒,天涼了,喝點酒暖暖身子。”
“叔父,這里沒人,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誠兒何出此言。”
“我回京之事現連陛下都不知道,王爺又是如何得知,叔父今天到城門口迎接我,怕也是受人之托吧。”
楊遲喝了口酒,哈哈大笑,“好,好,不愧是我侄兒,就是要比旁人機敏。”他起身,看向窗外,不知怎的又低落了些,“誠兒,你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小皇帝這個位子不知道還能坐到什么時候,我們楊家在朝中本就沒什么威望,如今能靠的,只有墨王,此番靖安王起義,換一個角度想,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啊。”
“叔父,你該不會是想……”
“你知道,王爺對你一直頗為欣賞,你現在拿著密信隨我去墨王府,不失為一條明路。”
楊誠被此話嚇得不輕,這對他來說,與謀逆無異。可是,一輩子做個有名無實的師爺,自己就能甘心嗎?
“叔父,你……你讓我再想想。”
正當這時,徐燾突然踹開門,指著他大罵:“楊誠,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為了一己功名難道就要背叛整個孤月嗎?”
“不是,老徐你聽我說……”
徐燾沒有聽他解釋,奪門而出,待楊誠追出去時,他已沒了蹤影,楊誠心道:“這下完了,本來沒影的事,若徐燾出去亂說,那依陛下的性格,必定會以謀逆論處的。”
楊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挑撥:“誠兒,此人一走,必定不會饒你,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楊誠抬眸瞪了他一眼,轉身關上房門,從門里傳出一聲:“叔父,我累了,您先回去吧,今天,我就當您沒來過。”
花息站在門口,對著屋里的人說:“王爺,該處理的都處理干凈了,動身吧。”
墨王伸了個懶腰,隨手往桌上扔了本冊子,“走吧。”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轉身把銅人匕首交給李皓月,說:“小皇帝現在孤身一人,如今興平的蒼云教發展壯大,玄風死了,你此番扮成她可千萬別露餡,若壞了本王大事,你也下去陪她吧。”
“是……王……王爺。”李皓月顫抖著接過匕首。
花息抬頭看看李皓月,她穿著一身玄色的道袍,頭束發髻,腰間還掛著把長劍,若不細看,倒還真與玄風有幾分相似。只是她倆一個劍客,一個才女,始終有其形,無其性,特別是對于花息來說,世界上,只有一個師父,沒有人能夠取代。
“不行,不可以!”花息腦子一熱,大吼出來。
“為何不可?花息,你今天怎么了?”
“那個,她……她,王爺,蒼云教的教徒都不是善茬,他們自來只以教主為尊,這樣怕是,糊弄不過去啊。”
“哈哈哈,原來你在擔心這個,當年為了讓教徒絕對忠誠,所以才讓玄風進行了洗腦式的傳教,教徒以教主為尊沒錯,但是,他們真的見過教主本人嗎?”說著,墨王給李皓月戴上了青臉面具。
花息后背一涼,有些喘不過氣,就連視線都開始模糊了,原來,他早就料到了這一步,玄風,終究不過是一枚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