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當年周昭王在位時，有一次在祇明之室假寐，夢見一位渾身長著羽毛的仙人。
昭王向仙人求長生之術，仙人卻告訴他：“大王肉體凡胎，精智未開，欲求長生久視，不可得也！”
說完，神仙一下子剖開了昭王的心腹。
昭王在大夢中驚醒，見到臥榻之處鮮血橫流，從此患上了心疾。
十天后，昭王又見到了那位仙人。
這次，仙人拿出一個綠色錦囊，并對昭王說道：“如今我為大王更換心腹臟器，請輔以此藥，心脈便可痊愈，更能得長生之法。”
仙人說完，留下錦囊就離開了。
周昭王醒來，見到手里真的有一個綠色錦囊，里面裝著仙丹，昭王服之，果然氣血如常，更勝青年，便將這些仙丹取名為“續脈明丸”，交由醫師掌管。
這世上竟然真有所謂的長生不老藥？聽到這兒，縉黎驚訝不已，“少主那時候吃的是神丹？”
“是啊，”太史伯陽捋起了胡子，“可惜，此藥后來失傳了。昭王晚年時南征荊楚，崩于漢水，那續脈明丸也隨水而去了。”
“那少主吃下去的……”
“那位醫師當時并未隨行，留在了宮中，他的子孫代代都為天子御醫，直到七十年前的朝政動蕩。”
七十年前，周厲王暴政，被諸侯放逐，衛公子姬和率兵勤王，代行天子之職，攝政執權。
“后來衛公離開鎬京時，帶走了那位御醫。”伯陽思忖著，“這續脈明丸埋沒已久，不想二百年后重現于世……桓兒的傷病之所以痊愈，也多虧此藥。”
“想來是衛公出手相救，”此前姬桓一直沒開口，他一路上都在昏迷，什么都不知道，“我該前去道謝才是。”
“理應如此。”伯陽點頭，“我聽聞給你們二人診療的醫師，正是他的子孫，若能找到此人，這老家伙的傷也就有得治了。”
“大父，我們該如何尋到這位醫師？”
“那位御醫年紀與我相仿，若真是他的后代，也該與你們這般大。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是歸姓子孫。”
歸姓子孫？
縉黎腦海里浮現出一張俏臉，白齒紅唇眉眼彎彎。
“小子，你臉紅什么？”
聽見太史伯陽喊自己，縉黎連忙回神。
只見伯陽和姬桓兩個人都看著自己，臉上仿佛寫著兩個大字——吃瓜。
甩開腦子里的倩影，縉黎清了清嗓子，“太史公，衛公手下確實有位歸姓醫官，名叫歸嬋。”
“太好了，”姬桓仿佛松了口氣，“事不宜遲，我們去找她求藥。”
伯陽卻又問了一句，“那位歸嬋醫師，可是個女娃娃？”
縉黎的臉一下紅到耳朵，起身向伯陽行禮，“太史公，小子回去收拾行李了。”
看著他故作鎮定的跑了出去，伯陽撫掌大笑。
等他笑夠了，不知又想到些什么，神色又忽的鄭重起來，看向姬桓。
“桓兒，你在軍中服役許久，卻很少參與政事，游歷于諸侯之間，對不對？”
姬桓眉眼一沉，“是。”
“如今你頂著“虎賁氏少主”的名號游歷四方，務需牢記，你遇到的人，不再是你的昆仲兄弟、叔伯舅父，而是一個個大國的諸侯。”
眼下局勢明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伯陽仍是感到擔憂，“在戰場之上你要緊盯前方，但是宴飲之間，你的雙眼，要看向身后。”
姬桓沒有回應這句話，起身行禮，“大父。”
“怎么，不信？”
“大父，子昭的雙眼，只會盯著該看的地方。”姬桓說完，直起腰身，堅定的看著伯陽。
伯陽欣慰的點點頭，“好，好，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朝歌城外的一片樹林里，歸嬋哼著歌，在幾尊小陶鼎前仔細鼓搗著，陶鼎里飄出來不知名的藥香。
她取來三個陶碗，在幾個小鼎里各盛了一碗藥湯。
離這兒不遠處有個石桌，一位長須灰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石桌前，正和自己對弈。
歸嬋端著案盤走過來，把三碗湯藥擺到石桌上，“越儺老師，請您指點。”
被稱作越儺的中年男人，每碗藥都抿了一口，皺起眉頭。
“第一碗火候有欠，文武不均；第二碗佐使不當，君臣失調；第三碗配藥、火候可謂完美。三碗藥湯只一碗合格，還需多練習。”
歸嬋應了聲是，在另一邊坐了下來，“老師，關于我之前向您請教的咒禁之法……”
越儺繼續擺弄起石子，“怎么，凡間的醫術你尚未學完，就想學神仙之法？”
“我只是不想再這樣眼睜睜看著別人瀕死，而我卻束手無策。”
越儺笑了笑，但并不打算教她，“生死有命，人力再強，也斗不過天命，醫術再高，卻也無法自醫。況且醫巫有別，你又何必非要涉足別的領域呢？”
“天命什么的，我才不信，我只想救人命。”聽到天命兩字，歸嬋就直皺眉。
越儺咂舌，搖頭嘆道，“你這性子，跟你父親還真像！”
他看著歸嬋的表情，有些不忍，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
“實話告訴你，你那日所遇并非普通邪祟，乃是犬戎巫神所幻化，實力強勁。別說救人了，保住自己的手臂已是萬幸！”
聽越儺言下之意絕不教她禁咒術法，歸嬋咬了咬唇，心有不甘。
越儺抻了抻胳膊站起來，身形慢慢變成一只灰色雀鳥——頭沒有變，還是那個長胡子老頭。
“你今日做的尚可，下次再來，須得讓我見到你的進步，否則便不要來見我。至于咒術之事，等你有了進步再說吧。”
灰鳥越儺說完，拍了拍翅膀往天上飛去。
“老師!”歸嬋憤然，朝他大喊道，“虧我還親手做了點心給你！”
“對了對了，還有點心……”聞言，越儺飛了回來，一把抓起石桌旁的包裹，轉身又飛走了。
他一邊飛著，還要回頭喊一句，“小丫頭有心了，下次也別忘了帶啊！”
“老師！”
眼見著越儺越飛越遠，在天空中變成一個黑點，歸嬋鼓著臉收好陶鼎，滅掉火。
縉黎和姬桓再次離開伯陽宅邸，沿著周道一路向東。
途經成周洛邑時，為了避免橫生枝節，兩人特意繞了遠路。
直到盟津渡口，兩人圍起篝火在此修整。
縉黎是決計不想再吃姬桓烤的食物了，于是讓他離剛剛處理好的獵物遠點再遠點。
姬桓只能一邊看著河水，一邊給縉黎講解典故，“當年武王伐紂，就是在此處會盟諸侯，隨后北渡黃河……”
“啊，這個我知道，”縉黎轉著手里的木枝，“武王伐紂嘛，還帶著哪吒楊戩雷震子。”
姬桓一愣，沒再繼續說下去，他只是開始思考：東夷的史書上，究竟都記載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