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琛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回答道:
“因為溫侃當街大罵賈家后人都是沒有骨氣的狗崽子,也就是罵兩代寧榮二公都是狗。
我們賈家滿門忠烈,先祖從龍而起,為大周浴血疆場,南征北戰(zhàn)。
為國捐軀的賈家兒郎數(shù)不勝數(shù),他們用熱血和生命為大周拓土開疆,在太祖皇帝的英明指揮下,與諸位將士并肩作戰(zhàn),前仆后繼,這才有了大周的煌煌盛世,國泰民安。
為了表彰初代寧榮二公的功勛,太祖皇帝御筆寫下‘已后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賈家感念圣恩,鐫刻成匾,一直懸于宗祠的門楣之上,世世代代以香火供奉。
難道溫侃身為禮部尚書之子,就可以對兩代寧榮二公不敬?溫侃到底立下了什么絕世功勛,竟敢罵賈家先祖為狗?
我作為賈家后人,豈能容你辱罵先祖?
我打你算輕的,就應該當街殺了你。”
說著,賈琛狠狠地瞪了溫侃一眼,差點把他嚇尿了。
崇瑞帝被賈琛這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自己的曾祖父當年改朝換代,依靠的正是包括寧榮二公在內的,開國功臣們的誓死追隨和以命相搏。
而現(xiàn)在,自己卻在磨刀霍霍,準備向開國一脈下手,這樣做真的對嗎?
“賈琛,你剛才說,你毆打溫侃,是想為朕分憂,此話何解?”
賈琛不卑不亢地說道:
“因為溫侃當眾辱罵寧榮二公,如果不立即暴揍他一頓,若是宣揚出去,會讓開國一脈怎么想?
會讓大周的百姓們怎么想?
難道崇瑞一脈有辱罵開國一脈的權力?
而崇瑞一脈又是陛下提拔起來的心腹重臣,這會讓開國一脈和百姓們怎么看待陛下?
他們會不會懷疑,溫侃所說的,其實就是陛下想說的?
開國一脈會不會寒心?
大周百姓們會不會寒心?”
崇瑞帝臉色微變,他沒想到,賈琛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把開國一脈和崇瑞一脈的黨爭說出來。
雖然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朝堂之中的文武百官,包括他自己,都對此諱莫如深,不會當眾說出來。
賈琛卻冒天下之大不韙,當面說出來了,這份看似魯莽的膽識氣魄,恐怕已能與冠軍侯霍去病相媲美。
不錯不錯!賈琛這小子倒是性情率直,沒什么陰謀算計。
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將帥之才嗎?
如果執(zhí)掌重兵的將領是城府深沉之人,反而會讓崇瑞帝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賈琛也正是算準了這點,才會毫無顧忌地直抒胸臆,反正自己才十三歲,假裝魯莽一些,可以讓崇瑞帝放下戒心,如果過多地表現(xiàn)出遠超年齡的老謀深算,反而會遭到崇瑞帝的忌憚。
果然不出賈琛所料,此時,崇瑞帝對他的評價之中,又加上了“忠直”二字。
戴權有心想幫賈琛,卻沒想到賈琛竟敢當著陛下的面,把黨爭之事挑明了,這相當于把大周朝堂紛爭的遮羞布給揭開了。
戴權暗暗朝賈琛使眼色,讓他適可而止,不要再說下去了。
賈琛瞥見了他朝自己使眼色,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但賈琛也看出崇瑞帝其實并不惱火,于是繼續(xù)說道:
“草民無官無職,本不應妄議朝政,但草民代表的寧榮二公的在天之靈,是為了迎合大周百姓的民心所向,是為了陛下的大周朝局安穩(wěn),政通人和,才迫不得已當街暴揍溫侃,以安撫開國一脈和黎民百姓。”
崇瑞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自己有心要收拾開國一脈,但現(xiàn)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而且,如果賈琛這位少年英雄愿意效忠自己,那自己可以幫他執(zhí)掌賈家,乃至掌控整個開國一脈,如此一來,就不用大動干戈,鏟除開國一脈了。
思及此處,崇瑞帝盯著賈琛的雙眼,笑道:
“賈琛,你剛才這一番慷慨陳詞,看似意氣用事,也確有幾分道理,但你當街毆打五品龍禁尉溫侃,相當于以下犯上,毆打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賈琛眼看崇瑞帝眉眼含笑,心知他只是在逢場作戲,并不會真的責罰自己,于是假裝懊悔地悵然道:
“草民知罪。”
崇瑞帝偏頭看向戴權,問道:
“大伴,草民毆打朝廷命官,按《大周律》,應判何罪?”
戴權皺了皺眉,有些遲疑地回應道:
“應流放兩千里。”
溫體仁和溫侃都面露喜色,巴不得賈琛死在流放的路上。
然而,崇瑞帝卻輕嘆一聲道:
“賈琛乃是武勛功臣之后,而且武藝高強,公忠體國,乃是我大周未來的將星,朕不想責罰賈琛,大伴,你幫朕想個法子。”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澆在了溫體仁和溫侃的頭上。
聽陛下這意思,不僅不會責罰賈琛,還會重用賈琛,讓他以后做統(tǒng)帥大軍的將領。
戴權也聽出了這層意思,登時心中一喜,笑道:
“陛下不必煩憂,只需要提拔賈琛為五品龍禁尉,與溫侃平級,就可以免去賈琛以下犯上的罪責。”
崇瑞帝沉吟片刻,略帶玩味地笑道:
“平級互毆,終歸不美,朕冊封賈琛為四品御前帶刀護衛(wèi)。”
溫體仁和溫侃幾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遍體生寒。
要知道,大周雖然賣官鬻爵的亂象已然司空見慣,但勛貴子弟頂多能花錢買一個五品龍禁尉。
而四品武官的官職是不能買賣的,只有考中武舉之后,才有希望被任命為四品武官。
賈琛才十三歲,根本就沒參加過武舉考試,竟然被崇瑞帝破格提拔為四品御前帶刀護衛(wèi),可見崇瑞帝對他有多么器重!
溫侃恨得牙根癢癢,自己與父親來告御狀,不僅沒能將賈琛治罪,反而還讓這小子從一介草民,火速提升為四品武官,自己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溫體仁在震驚之余,卻是脊背發(fā)寒,心肝發(fā)顫。
崇瑞帝對賈琛青眼有加,以后賈琛只怕會扶搖直上,自己兒子溫侃卻得罪了他,等以后賈琛大權在握,只怕溫家將有滅族之禍!
溫體仁老奸巨猾,慌忙朝崇瑞帝行禮賠笑道:
“陛下英明!此次都是犬子放浪形骸,出言不遜,竟敢辱罵寧榮二公這兩位開國功臣,微臣回府之后,一定對犬子嚴加管教,命其痛改前非!”
崇瑞帝唇角微揚,淡然一笑道: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此次溫侃已經受到了教訓,以后當謹言慎行,克己奉公,若是再敢辱罵功臣,那朕不僅要治溫侃之罪,還要治你溫體仁管教不嚴之罪!”
溫體仁慌忙拉著溫侃跪倒在地,叩拜道:
“微臣和犬子誠惶誠恐,必將陛下之言奉為圭臬,三省吾身,不敢再對開國功臣有半分不敬!”
崇瑞帝伸手虛扶了扶,淡淡道:
“平身吧。”
“謝陛下!”溫體仁和溫侃顫抖著叩拜謝恩。
等站起身,溫體仁忍恥朝賈琛拱手施禮道:
“今日是犬子狂悖無禮,目無尊長,言語冒犯了兩代寧榮二公,還請賈公子大人大量,多加擔待,等改日,老朽一定帶犬子登門謝罪!”
......
另一邊,在榮國府榮慶堂中。
賈政跪倒在賈母面前,急切地央求道:
“老太太,兒子有一事相求。賈琛把大明宮掌宮內監(jiān)戴權打傷了,方才戴權帶人把賈琛抓進宮里治罪,還請老太太入宮幫忙說和說和,救琛兒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