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路向南，不多久便到了終南山下。

　　望著一旁的界碑，喬冕忽然想到柳樹精的話。

　　終南客卿……

　　莫非此地還有個終南派？全真教？

　　他詢問張世奇，這家伙更是一無所知。

　　進山之后沒多久，道路便崎嶇起來，車子徹底沒法開了。

　　喬冕取下裝著飛行器的包裹，步行向前。

　　山中涼風習習，吹在臉上很舒服。

　　他邊走邊打量著四周。

　　小路兩側有很多人工開鑿出來的梯田，高粱谷物生長旺盛。

　　在田地里，他隱約看過好幾道人影。

　　在他和張世奇路過時，那些人都躲到了暗處。

　　他暗暗感慨。

　　西京市外土地平整，還有人工開鑿的水渠，莊稼卻青黃不接。

　　此地在山林深處，野獸橫行，田中作物卻生機勃勃。

　　他下意識偏頭看向張世奇。

　　張世奇疑惑：“怎么了？”

　　喬冕張了張嘴，終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沒什么。”他說。

　　二人一路向前，遇到岔路時張世奇便掏出懷中的紙鶴。

　　紙鶴雙眼處的紅色已經很淡，飛不起來，每次僅能動動腦袋。

　　天色漸暗。

　　兩人進入山林深處。

　　前方沒了道路，僅有一些野獸踏過的痕跡。

　　二人說話的興致亦是變淡，空氣中只余下腳踩在枝葉上的沙沙聲。

　　穿過一處密林，到了一條小河邊時，張世奇疲憊不堪地止步。

　　“我們今晚就在這里歇息吧。”他指著河邊一塊相對平整的地方說。

　　“不怕野獸？”喬冕問。

　　夜晚正是野獸出沒的時機，河邊宿營可是大忌。

　　張世奇不以為然道：“有你在呢。”

　　喬冕搖頭。

　　他想了想，也覺得此時不宜趕路。

　　夜晚不僅猛獸出沒，山精鬼怪也會外出走動覓食，實在沒必要冒險。

　　可在這種地方宿營，跟***一絲不掛地走進本子軍營也沒什么區別。

　　他腳下發力，飛身而起，跳到一棵大樹上。

　　眼看著喬冕一跳十幾米高，在樹干上幾個起躍就到了樹梢，張世奇滿面艷羨。

　　他覺得喬冕更強了。

　　“我也得抓緊練功！”張世奇暗暗握拳。

　　片刻后，喬冕輕飄飄落地。

　　“往前走點有人家。”喬冕說。

　　“你看見了？”張世奇問。

　　喬冕頷首：“有三戶，連在一起。”

　　“正好，”張世奇興奮道，“我們去借宿。”

　　“多看，少說。”喬冕提醒。

　　“放心，”張世奇保證，“你不吭聲，我肯定是啞巴！”

　　喬冕滿意點頭。

　　站在樹上看去不遠，可真走起來，兩人耗費二三十分鐘，在天際邊出現星辰時方才到了三戶人家門口。

　　三個由木頭和泥巴砌成的房子，并排立在半山腰的一個平臺上。

　　屋子前方有三片開墾出來的小菜地。

　　看到那一個個長得茂盛的蘿卜茄子，張世奇不由摸了摸肚子。

　　他一路吃的都是喬冕給他的面包，一開始覺得好吃，但沒吃幾次就膩了。

　　“要有點熱騰騰的菜……”張世奇正想著，忽然看到菜地中閃過一道白影，不由“哎呦”一聲。

　　“怎么？”喬冕看他。

　　“有東西！”張世奇指著菜地道。

　　喬冕瞟了眼，說道：“不用管。”

　　他走到一間房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誰呀？”門內傳來聲音。

　　“路過的，能否借宿一晚？”喬冕喊道。

　　木門被拉開一條小縫。

　　一個老農模樣的男人從門縫中看來。

　　“我朋友在山中走失了，”喬冕道，“此次進山是來找人……”

　　他一通解釋，木門這才吱呀開了。

　　“這時間進山可不安全。”老農邀請二人進屋。

　　“救人之事，耽誤不得。”喬冕道。

　　他拿出之前從張世奇那里要來的三枚銀元，遞給老農：“麻煩老伯了，這點錢您務必收下。”

　　老農推辭一番，拗不過只得接過握在掌心。

　　他居于深山，但并非不諳世事。

　　每月他們三戶人家都會輪流出去，販賣野味順便采購一些鹽鐵之類的必備物資，錢的重要性自然知曉。

　　收錢之后，老農的態度愈發和善。

　　他的妻子帶著兩子兩女走出。

　　最大的女兒有十五六歲，小兒子尚在襁褓中。

　　幾人說了會話，老農的妻子兒女便離開。

　　他家中僅有兩間房子，原本老農夫婦和兩個兒子住在一起，兩個年齡稍大的女兒一間。

　　喬冕和張世奇進屋后，老農便讓妻子跟兩女和小兒子同住，他帶大兒子與二人住一屋。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角落是個陳舊的木柜，旁側的木桌邊上還有沒削去的干樹皮，木床坐上去吱呀作響，被子中透著一股霉味。

　　喬冕本以為張世奇會不適應，到沒料到他上床后就躺到一側呼呼大睡。

　　聽著他的鼾聲，睡在邊上的老農笑道：“你這朋友倒是好福氣。”

　　能吃能睡，的確好福氣！

　　喬冕笑著點頭。

　　看著旁側那個偷瞧他的十歲出頭的小男孩，他問道：“這是你大兒子？”

　　“狗兒，還不叫叔？”老農呵斥。

　　小孩怯生生地喊了聲“叔”。

　　“他怕生。”老農說，“像我們當年啊……”

　　聽他滔滔不絕地說著當年自東邊逃難而來的事跡，喬冕暗笑。

　　一陣咕咕叫聲突然傳來。

　　喬冕知曉那是老農發出的，并未吭聲。

　　不多久，小孩的肚子也抗議起來。

　　“你們沒吃飽嗎？”他問。

　　月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落入房內，在床上投出一個井字形的窗影。

　　泛潮的被子略微動了下，使得那窗影歪斜扭曲。

　　房中氣氛尷尬。

　　“每天一頓就飽了，”老農翻了個身，解釋道，“平日睡得早，不覺得餓，今日家里來了客人……”

　　喬冕恍然。

　　他想到前幾日從盲盒中開到的那箱五香牛肉，說道：“我這還有些吃的。”

　　老農忙擺手道：“不用……”

　　喬冕飛快下床，趁著老農不注意取出存在商城中的五香牛肉。

　　撕拉的開箱聲響起。

　　老農不得已起身。

　　一股濃郁的肉味傳入他的鼻息之間，使得他本已到了嘴邊話立即止住。

　　喬冕拿出早些日子開到的手電筒，打開開關。

　　房內驟時亮若白晝。

　　老農又是驚了一下。

　　他進城時聽說過“電燈”，此刻瞅著喬冕手旁的手電筒，心道莫非就是這玩意兒？

　　箱子中有六個包裝袋，喬冕取出一個撕開，里邊是一大塊牛肉。

　　拔出小刀，他將牛肉切片，放到包裝袋上，笑道：“下來嘗嘗吧。”

　　看到偷瞄這邊的小孩，他說道：“你也過來。”

　　老農吞咽著口水，沒有拒絕。

　　吃到第一口牛肉時，他差點繃不住眼淚流出來。

　　逃難來到這里，有一家老小養活，他都不知道上一次吃肉什么時候。

　　往常打到的野味他也都舍不得吃，要賣到外邊……

　　房內的鼾聲不知何時消失。

　　張世奇循著味坐了起來，雙眼慢慢睜開，口水卻流到了床上：“好香，什么東西？”

　　“可以分我一口嗎？”又一道聲音突兀地傳來。

　　房內幾人盡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