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市醫學院第三附屬醫院感染內科501病房內，一個25歲左右的年輕人蜷縮在床頭，全身蒙在被子里瑟瑟發抖。完全不是盛夏季節里該有的景象，旁邊坐著他的父母，父親顯然是因為接受不了這注定要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命運而面容凄慘。母親則在一旁默默抽泣。
警察推門進來的聲音讓躲在被子里年輕人微微抖動，年輕人的母親看到警察立刻忍不住放聲大哭：“警察同志，你們可一定要抓住那個天殺的王八蛋呀，就是他故意讓我們家小濤染上狂犬病的。”
老季連忙過去安撫：“大姐！你先別哭，我們了解一下詳細情況，果真如你們說的那樣的話我們一定會抓到他的。”
年輕人也被母親突然的哭聲驚擾，并且意識到了警察的到來，于是把頭從被子里鉆了出來，剛露出頭看到病房里的光線就觸電般的側過頭不敢直視燈光，整個人都顯得畏畏縮縮。方維在來的路上用手機搜過狂犬病的癥狀，畏聲畏光正是狂犬病早期的表現，顯然這就是宋海濤本人了。
方維打開執法記錄儀拖了個凳子坐在宋海濤對面。
“你好！我是咱西街派出所的民警，我姓方，叫方維”
“你報警說是有人故意讓你感染上狂犬病的，為什么這么說？有什么根據嗎？”
“我確定！就是那個人，一定是他”
宋海濤突然激動起來，說著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似乎無法面對這種已經注定要死亡的結局，是啊，面對死亡，又有幾個人能夠坦然呢，方維也不免替他感到惋惜，狂犬病確診的話死亡率是100％，這是常識。
直到宋海濤情緒穩定下來，才繼續憤憤不平說道：“那是一個多月前，我在下班路上被一輛suv撞倒，摔到地上手臂被磕破了，那個司機下車后就趕忙用一塊毛巾手幫我捂住傷口，當時覺著他是擔心我的傷勢，也就沒太在意。
“事故發生時你是步行還是騎車？沒報警嗎？”
“我騎了個電動車，當時是準備報警的，但那個司機的態度特誠懇，一直跟我道歉還說他有急事讓我不要報警想私了”
“私了？這么說責任在他是嗎？”
“是的！當時我騎電動車綠燈直行，他是在路口左轉直接闖了紅燈。”
“這起事故發生在哪個路口？”
宋海濤想了一會回答說：“是經開大道和東明路交叉口”
“事故發生的時間還記得嗎？”
“那天我加班到9點半，騎電車走到那個路口大概也就用五六分鐘”
“具體日期呢？”
“日期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一個月前。”
方維低頭在筆錄上飛快的記下又接著問宋海濤：“你最后答應私了了是嗎？”
“嗯！他提出賠我錢，再加上我傷的也不嚴重，就胳膊肘這地方磕破了一層皮流了點血。”
“賠了你多少錢？”
“他主動問賠我多少合適，我說三千，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覺著他可能是喝酒了再加上闖紅燈所以不想讓我報警也就同意私了了”
“哦！想起來了，他賠我的那三千塊錢我第二天上班路上存進銀行卡里又全部轉到微信里了”，宋海濤邊說邊拿起手機翻找。
“找到了！找到了。5月12號那天存的錢，發生事故那天是5月11號”
“你為什么懷疑是他讓你感染的狂犬病的？有什么根據嗎？”
“一定是他！方警官，你們只要抓住他一問就知道了。”
方維有些無奈：“我們也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抓人呀，除非你能證明就是他讓你感染的狂犬病”
“好吧！是這樣的，因為前幾天我一直感覺到頭疼惡心，吃不下東西，胳膊肘之前受傷的地方一直非常癢，像螞蟻爬一樣，來醫院檢查以后確診是狂犬病，醫生告訴我從我的癥狀來看狂犬病毒就是從胳膊肘傷口的地方感染的。”
方維也想起來搜索狂犬病時看到過在狂犬病前驅期感染處的傷口會發癢，刺痛并伴有蟻行感。看來宋海濤的懷疑沒錯。
“你的意思是那個司機給你捂傷口的毛巾上有狂犬病毒？”
“對！一定就是這樣的”
“你家里有養貓狗了嗎？會不會是傷口被貓狗舔過？”
“沒有，我家里人都不喜歡什么貓貓狗狗，這個傷口也絕對沒被貓狗舔過，我思來想去一定是那個人，他當時賠我的三千塊錢是紙幣，整個錢包都塞的鼓鼓的，起碼有七八千，你想想現在都是手機支付，誰還會帶那么多錢在身上，并且我的傷口只有我們兩個接觸過，一定是他給我捂傷口的那條毛巾上有狂犬病毒。”
“那條毛巾還在嗎？”
“毛巾我給扔了，還有就是，事故發生的前的那段時間上下班似乎經常能看到那輛車，發生事故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了”
“什么？？？此話一出方維和老季都有些驚訝。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跟蹤你，車牌號記住了嗎？”
“好像是鄂C53...后面的記不清了。”
“對那個司機你有什么印象嗎？是不是本地人？從說話口音上能不能聽出來”
“他一直戴著口罩，年齡大概有30歲左右，身高比我稍高一點估計有一米七五，偏瘦。說的是普通話，不帶什么口音。”
“還有那個人給我留了個電話號嗎讓我去醫院檢查下傷勢有什么問題再聯系他，后來我打了那個號碼顯示的是空號。”
宋海濤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果然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方維還是拿過手機記錄下了那個空號又問：“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跟什么人發生過矛盾？”
宋海濤閉上眼睛低頭想了一會。
“沒有！我這人比較宅，基本上就是公司跟家里兩點一線，在公司也沒跟誰鬧過矛盾。”
詢問完畢，方維已經記錄了滿滿三頁紙。
醫院樓梯間老季掏出一盒“黃金葉”正準備吞云吐霧一番，抬眼瞅見墻上的“禁止吸煙”標識，無奈的砸了咂嘴又把煙放回口袋。
“這件事你怎么看？”
方維看著筆錄回答道：“按宋海濤所說確實有很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老季沉思了一會：“會不會是宋海濤倒下去的地方剛好有患狂犬病的狗滴落的唾液？或者是有患狂犬病的狗被壓死在那個地方，宋海濤正好在那里磕破了胳膊導致感染狂犬病，雖然概率很小，但也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方維一副“這也能行”的表情。
“你說的這種情況就跟被雷劈中一樣。”
老季笑了笑說道：“但你也不能否認有這種可能，還有就是宋海濤所說的帶那么多現金出來其實并不能說明什么。”
“我倒覺著這點確實值得懷疑，按照有罪推論的話，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就是可疑的地方。”方維眼睛終于離開了筆錄抬頭看向老季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肯定。
“好吧！但是私了和留下假電話號碼這兩點呢？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是司機喝酒了，再加上闖紅燈導致事故，這樣的話私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假電話號碼嘛，可能是司機不想宋海濤以后再借故找他麻煩，對了！給現金也可能是出于這個目的，手機轉賬的話還是可以想辦法聯系到的嘛，還有按照宋海濤所說，那個司機給他捂傷口的毛巾上面真的有狂犬病毒的話，那司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千方百計的讓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感染狂犬病。”
“照你這么說就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了嗎？”
“那倒不是，我唯一覺得可疑的地方是宋海濤說那輛車一直在跟蹤他，在咱們這個三線城市，一輛外省的車牌還是很顯眼的，宋海濤既然說發生事故前有印象經常能在上下班路上看到那輛車而發生事故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了這一點就十分可疑”
“這好辦！我們回去查一下這個車牌不就行了。”
“嗯！不過走之前我覺著咱們有必要去找宋海濤的主治醫師談談確認一些事情”
老季走出樓梯間去向護士臺，問了值班護士幾句話后又招手讓方維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