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云烈嵐順了一口氣才道，“它是九百年前的那只巫妖，那只虎頭魚！”

　　方才她探索黑鯨神海之時，無意間看到了當年九百年前的一些畫面，加上鏡之前的描述，云烈嵐可以肯定，這是當年那只，想要圖謀不軌的虎頭魚！

　　鏡雙眸泛起漣漪，“竟然是他！”

　　他瞬間甩手一擊，奔著黑鯨而去！

　　若非當初這虎頭魚趁機打劫，這些年來鮫人一族也不會這樣！

　　黑鯨的身子往旁邊一躲，再次鳴叫。

　　南生月抬手攔住了鏡的第二擊，“可虎頭魚是虎頭魚，黑鯨是黑鯨，如何會變成一個？”

　　云烈嵐也不確定，“我方才探它神海之時看到的，那些畫面我敢肯定是九百年前，但是，”她稍稍頓了片刻，“但這只虎頭魚很可能已經忘記了自己是那虎頭魚。”

　　“何意？”鏡凝眉問道。

　　“它的記憶有缺失，而且它雙眼并無任何與你相識的感覺，可它對這座城有記憶，于是會來這里。”

　　云烈嵐也只能分析到這，要了解細致些，還得再探神海。

　　南生月有些擔心，“云嵐，你可還好？”

　　云烈嵐微微搖頭，趁著黑鯨沒有發動攻擊，再次飛身前去。

　　鏡神色難明，忽的看向南生月，“為何你不前去助她查探神海？”

　　“我，神識不強。”南生月眼眸一暗，師父曾經說過，他的神識較旁人弱，雖天賦好，但不能與強者對抗。

　　鏡疑惑道：“吾觀她也不過與你相差不大，為何她的神識會能與九百年前的巫妖相比？”

　　哪怕海獸再不易修煉，可活了九百年，又豈是一個小姑娘可隨意探尋的？

　　他輕撫上南生月的額間，懷中的王冠便漸漸綻出光華來。

　　鏡神色一變，南生月忙追問道：“我的神識.....”

　　鏡卻只是輕搖了搖頭，“你師父說的是對的，你的神識不強。”

　　南生月扯了扯唇角，面色如常，“多謝告知。”

　　談話間，黑鯨已經退的越來越遠，云烈嵐也回到了南生月的身邊。

　　她正色看向鏡，道：“這事不太對勁。”

　　“還請您借用圣物之力，助它恢復自由。”

　　鏡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好。”

　　眾人都沒想到，本以為是來攻擊的黑鯨，現如今卻乖乖的垂首于鏡的身下，任憑鏡施力。

　　昱烏也愣住了，她期待看到的，鮫人死傷的畫面竟然，竟然都沒有........

　　“怎么可能，這可是......可是它.......”

　　黑鯨并非只針對鮫人一族，也來過巫妖領域，但每次都是昱烏剛出現它就走了，真正了解黑鯨的實力，是偶然有一次見到黑鯨攻擊鮫人一族。

　　她親眼所見，黑鯨的攻擊強悍無比，怎么如今卻.......卻好似歸順于鮫人一族了！

　　昱烏不敢置信，“不，怎么會這樣！”

　　“怎么......唔！”不等她說完，發現昱烏逃出來的鮫人堵上了昱烏的嘴，再次押進了宮殿。

　　不多時，黑鯨的身形縮小的些許，從它身體里分裂出了一只虛弱的虎頭魚。

　　離開了黑鯨的身體，虎頭魚的身軀逐漸有些虛化，它的目光直直看向鏡，半響也不曾動過。

　　云烈嵐心覺事情奇怪，開口道：“它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多年來一直躲在黑鯨體內，貿然將它尋出，可能一時之間不太適應。”

　　虎頭魚聽見云烈嵐的聲音，才緩緩看向她，隨后在眾人的凝視下，它緩緩游向鏡。

　　當年一事，活下來的鮫人不多，九百年間陸續死去，這些新生的鮫人對虎頭魚并無太多印象。

　　他們眼看著虎頭魚凝視著他們的王。

　　“當年我便該死去的，只是執念未散，才熬到今日。”

　　定在鏡身前，虎頭魚的目光露出不忍，慚愧，欣慰，絲毫不見憎恨模樣。

　　鏡目光警覺，血淚不敢忘，“你有何執念？”

　　“九百年前，海底大亂，”虎頭魚的目光安安靜靜落在鏡的身上，聲音幽邃，“那時候，我見過你。”

　　“你與你父王生的極像，我趁著那個人類重傷你鮫人一族時，帶領巫妖一舉進攻，此事你還記得。”

　　鏡的雙手緩緩握拳，“你來，是想挑釁？”

　　虎頭魚的身體又淡化一分，它搖頭，“并非挑釁，而是......是愧疚，當年一事，我無可辯駁，這些年來，我一直藏身于黑鯨體內，就是想向你們道明真相。”

　　它的話越來越令眾人驚恐。

　　“當年的我，并非現在的我，在那戰之前，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海獸，萬沒有敢對戰鮫人一族之心。我是個極為膽小的性子，在海獸之中也不算強勁，于是覓食只能去往更遠的地方。”

　　“在一片陌生的海域，我遇到了一個古怪的東西。”虎頭魚頓了頓，看向鏡身后的鮫人。

　　“它問我，可有什么想要的，我與它周旋許久，最終還是講出了心里話，我說，我也想像你們鮫人一樣，因為你們不愁吃喝，力量強大，是我羨慕卻不能擁有的。我還說，想讓你們也能體會一下我的生活。”

　　“它聽完我的話，說它可以幫我。”虎頭魚苦澀的笑了笑，“它猛地竄入我體內，將我的神海囚禁起來，我只能看著它用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強，到最后成為巫妖一族的首領，再然后，便是與你們對戰。”

　　“我看著那一場血戰，而后它說，它幫我將鮫人一族變成那般慘狀，算不算完成我的心愿。”

　　“可我只剩害怕了，這不是我，可我卻什么也做不了。它離開之時，奪去了我的一半神海和力量，變得無比虛弱。后來，我遇見了黑鯨，心念一轉藏進它的體內。”

　　“我不敢回到這里，目睹了那一場戰斗，我知你們定會無比恨我。這些年來，我的執念困擾我，我早已到了年歲，卻遲遲不肯落氣。”

　　“我見過你，你當時還很小，我記得你的眼睛，我想來道歉，只怕你不肯原諒我。”

　　說了許多，虎頭魚的身體已經接連透明。

　　“我知道，我的罪孽太深，但如今，見你們已經奪回圣物，我只希望，你能知道真相。”

　　它的言辭懇切，鏡一時也無法開口。

　　正如人間有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鏡能看出虎頭魚說的不是假話。

　　“我的話已經說完，這么多年，我也終于安心了。”虎頭魚輕松笑了笑，身體大部分都開始變得虛無。

　　鏡目色復雜，“可吾無法原諒你。”

　　那段慘痛的記憶，令他無法大度。

　　“我知道......我知道.......”

　　虎頭魚目露遺憾，輕聲道：“是我生了邪念，才會如此......”

　　話音一落，它最后一寸身體也化作虛無。

　　黑鯨悲痛的哀鳴，直直向海底最深處游去。

　　鏡望著虎頭魚消失的方向，沉沉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