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呂布緩緩舉起的左臂，曹操、劉備及麾下將官只覺得人人心尖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在他們眼里，此刻的呂布就是死神。

　　他高舉的手臂，就是死神的奪命鐮刀。

　　他們原本大多是久經戰陣之輩，不僅見慣了生死，更親身經歷過生死。

　　戰場之上，兩軍廝殺，死傷累累，血流成河。

　　他們手上殺死的人命，早已不計其數。

　　特別是跟隨曹操屠戮徐州之時，無論平民百姓、婦孺兒童，還是將官士卒，親手殺死了不知道多少。

　　可是呂布眼下的行為，還是給他們造成了莫大的震撼。

　　除非是有天大冤情，或者滔天仇恨。

　　否則一般人決做不出如此冷酷的殺戮。

　　可是他們左思右想，跟呂布之間就只是地盤爭奪，兩軍交戰。

　　而且從以往在兗州、徐州爭戰的情況來看。

　　呂布雖然馭下不甚嚴明，部下軍士偶爾會發生搶掠平民財產物資的情形，卻從不曾濫殺無辜。

　　其道義相比曹操的屠城行徑來說，高出了足足一大截，簡直可以說是仁義之師。

　　這也是呂布入主徐州之后，徐州百姓紛紛擁護的原因之一。

　　至于呂布本人，除了殺丁原、殺董卓之外，更是頗有豪俠之風。

　　武勇冠絕天下，卻從未做過恃強凌弱之事，更別說嗜血好殺。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會導致眼下這個呂布出現——

　　寒酷狠厲，動輒殺人，恍若殺神轉世。

　　望著呂布緩緩上升的左臂，眾人心里不約而同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突然，眾人心里齊齊一震。

　　昨日大戰告一段落，呂布臨離別前的那一句話浮現在眾人心頭：

　　“假若今日我呂布戰敗，率軍投降。”

　　“我之妻女落于你等手上。”

　　“你等打算如何對待？”

　　陳登、糜竺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

　　劉備卻內心巨震，心思急轉，臉上神情不停變化。

　　就在這時，呂布凌冽的目光已經投向了他，寒聲道：

　　“劉大耳……”

　　劉備聞言一震，面容一沉，揚聲道：

　　“呂……”

　　剛出口一個字，卻見呂布不屑的擺擺右手方天畫戟，鄙夷的掃了他一眼：

　　“別說話，只是叫你一聲而已。”

　　說罷，已經將頭轉向曹操：

　　“曹阿瞞……”

　　劉備一時愣在當場，做不得聲。

　　他身后的張飛怒目圓瞪，就要上前發作，卻被關羽用力拖住。

　　曹操聽呂布又叫自己小名，目光一寒，殺機一閃而過。

　　然后威嚴不語，將目光落在呂布高舉的左臂上。

　　呂布沿著曹操的目光回望，知道曹操的顧慮之處。

　　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意，緩緩收回一半左臂，以肩膀為軸，手臂旋轉幾周，仿佛在放松全身肌肉。

　　然后用眾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自語道：

　　“一味殺俘也是無趣，有點累了，先換個流程罷。”

　　說著，目光投向曹操：

　　“曹大人可想清楚了？咱們這筆買賣怎么做？”

　　曹操沉聲道：“你要如何？”

　　呂布仰首望天，緩緩道：

　　“建武將軍、河南尹、高安鄉侯夏侯惇……”

　　“潁川太守夏侯淵……”

　　“陷陣都尉、廣昌亭侯樂進……”

　　“中郎將、潁陰令李典……”

　　“諫議大夫、揚武中郎將曹洪……”

　　“沖陣都尉李亮……”

　　“都是些不錯的貨色啊，應該能賣上不錯的價錢。”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曹操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到得后來，曹操的臉色已經如同暴雨將來之前的黑云，深不可測。

　　呂布卻根本不在意，像突然想起一般，又說道：

　　“還有虎豹騎宿衛、‘千里駒’曹休……”

　　“中郎將王忠……”

　　“可惜……陣亡了。”

　　曹操怒不可遏，暴喝道：

　　“夠了！呂布！”

　　“休要欺人太甚！”

　　“你若是沒有誠意，我等一拍兩散！”

　　“大家再整軍馬，不死不休！”

　　“哈哈哈哈！”見到曹操暴怒，呂布哈哈大笑。

　　眼見曹操當真要暴走了，才停下笑聲，干咳一聲，瞬間儼然道：

　　“曹大人，咱們開始罷！”

　　曹操被氣得火冒三丈，強壓下火氣，氣呼呼道：

　　“你說！”

　　呂布面色一正，道：

　　“沖陣都尉李亮，換我部將高雅、劉何。”

　　高雅原本是他軍中的曲侯，隸屬于宋憲麾下。

　　兗州爭奪戰中，高雅奉命駐守須昌縣，被于禁率軍擊破，成為俘虜。

　　劉何也是他軍中曲侯，隸屬于曹性麾下。

　　曹操攻打徐州時，劉何奉命援助句陽縣，結果被曹仁率軍擊敗，成為俘虜。

　　曹操聽罷，略作思量。

　　只需兩名俘虜曲侯就可換回自己的沖陣都尉，這代價貌似也合理。

　　當下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呂布繼續道：

　　“陷陣都尉、廣昌亭侯樂進，換我部將趙庶、李鄒。”

　　趙庶是他軍中部都尉，李鄒則是部副尉。

　　二人共領一部，隸屬于魏續麾下。

　　曹操攻打徐州時，二人奉命馳援被圍攻的彭城，卻被徐晃率軍擊敗，成為俘虜。

　　聽到呂布說完條件，曹操立馬拒絕道：

　　“趙、李二人已經投降于我。”

　　“此議不可行。”

　　呂布不講理道：

　　“投降了我也要。”

　　“我把他們換回來，然后再當眾斬殺這等不忠不義之徒，用來三軍樹威。”

　　“也不枉我生擒樂進的一場辛勞。”

　　“就看曹大人你的選擇了。”

　　曹操一時猶疑。

　　從他內心來說，樂進乃麾下良將，精進勇猛，大有名將之資。

　　用來換趙庶、李鄒兩個敗軍之將、無名之輩。

　　完全不難取舍。

　　問題是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就這般應允下來。

　　事情傳開去的話，恐怕以后征討其他勢力時，敵方將領會抵抗到底，誓死不降，影響大計。

　　見曹操沉吟不語，呂布緩緩道：

　　“后面還有好幾樁生意呢，曹大人還請速速決斷。”

　　“不過鄙人倒是可以給個建議。”

　　“詩經有云：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一代舊人換新人，還是很劃算的。”

　　“曹大人明鑒。”

　　曹操霍然抬頭，毅然道：

　　“文謙自吾起兵時，便為吾帳下吏，膽烈過人，乃是吾心腹愛將。”

　　“濮陽戰你呂布、雍丘攻張超、苦縣伐橋蕤，皆先登有功。”

　　“趙庶、李鄒就算生怨，也顧不得了。”

　　“換了！”

　　呂布高坐馬上，對著曹操翹起大拇指：

　　“好！爽快！”

　　“曹大人殺伐果斷，不愧人中之龍！”

　　曹操面色陰沉，聲音冰冷：

　　“呂布，接下來怎么換。”

　　“干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