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認為，我人生的開場就是一幕悲劇。這個悲劇是從我上學開始的。所有的老師都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我從小活潑好動，但這性格對于老師們也同時意味著愛惹是生非。我心思細膩，還有城府，有時老師根本辨別不出我是否在撒謊。因為這點不同，老師們把我評為“壞分子”，“壞小孩”。我試過反抗。可每次我稍有微詞，換來的卻是更多肆意的辱罵，甚至父親的毒打。“張敬，給我站到后邊去！”“我的這節課你不用聽了，給我滾出去！”這是老師慣用的招數。漸漸地，同學們也開始疏遠我孤立我。我被迫屈服于“強權”之下，學會了服從管教，學會了把成績搞好。不是因為我認同他們的做法了。而是我發現了，一個人只有具有一定的能力了，才能跟過去所有的不愉快告別。我會如他們所愿，考上一所好大學，成為一名好醫生。然后，徹底地消除過去。

　　我不允許我的人生出錯。踏錯一步也不行。否則我的計劃就會落空。下節課就要出月考成績了。上次的期中考試，第一名是羅昕。很快就要期末考試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輸了。我深吸一口氣，打開生物習題冊開始做題。寫著寫著我煩躁起來，直接翻到后面的答案部分對對錯。我真沒用，連這些基本的選擇題都能寫錯。還怎么進行我的計劃。

　　“這次的總分第一是羅昕。大家把各人的卷子拿到手以后，記得看看錯題。錯題各科老師明天會進行集中講解...”劉老師用欣賞的目光看向羅昕。劉老師夸他的時候，我就偏頭用余光看著羅昕。我的情緒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下課后，幾個男生女生圍著羅昕看他的卷子。勢利。前幾次享受這待遇的還是葉宸呢，這么快就轉向了。

　　背后似乎有人看著我。我猛地回頭，是葉宸。葉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緊接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隨后推開教室后門，朝著門外走去。他在請我出門談。不用想了。肯定又是吐槽羅昕。說來也怪，葉宸這人本來我也不怎么喜歡的。自從羅昕經常考第一之后，我們倆達成了“統一戰線”，背后吐槽羅昕干的各種“好事”。這次我們倆也很有默契。我們倆一前一后，終于找到個沒人的小樹叢，開始了對羅昕的“討伐”。起先，偶爾路過的一兩個同學，也會讓我和葉宸緊張兮兮的。畢竟都是同學，我們也不愿意明面上搞得太僵。時間久了，對羅昕的不喜歡愈演愈烈，給不給人知道，我倒是無所謂了。至于葉宸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葉宸大概罵累了，一屁股坐在樹叢旁邊的石頭凳子上。他拍了拍旁邊的石頭凳子，示意我坐下。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今天是大晴天。樹蔭下冷颼颼的，冬天有風的緣故。

　　我掏了掏自己的衣服兜，摸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根遞給葉宸：“抽嗎？”葉宸擺擺手。我自顧自地抽著悶煙。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找個沒人的地方，來上兩根。在朦朦朧朧的世界里，看東西不會那么真切。葉宸幾次側過臉看了看我手里的煙，最后說道：“別抽了。小心老師看見。”

　　香煙在我的手里就要燃盡，指尖余溫尚存。我把煙頭放在石桌上捻了幾下，火苗徹底熄滅了。我轉身把煙頭丟到樹叢里。葉宸小心地開口道：“你什么時候學會這個的？”

　　沉默了一會兒，我開口道：“幾個學長教我的。壓力大的時候會來一根。”

　　葉宸皺了皺眉，一時語塞。他看著我，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別跟李洋他們走得太近。”

　　我下意識地想反駁，但意識到，也許他說得對。我本不該搭理這種人。我正想說些什么來緩解尷尬，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閃過，看樣子是往一樓的女廁去了。

　　葉宸此時突然起身：“回去吧。時候不早了。”他應該沒有看出我的緊張，徑直走向教室的方向。

　　“我去趟廁所。”看見葉宸往教室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放下心來，躡手躡腳地進了一樓女廁旁邊的男廁。男女廁所分布在走廊盡頭一端的左右兩邊。中間有隔墻，但是不隔音。說話聲音稍微大些，彼此可以聽見。如果我剛才沒有看錯的話，徐愛妮神色慌張，手上還拿著個手機，像是在給誰打電話。看徐愛妮使我鬧心，但看徐愛妮出糗除外。

　　這會兒正值自習課時間，男廁里沒有人。我躲進了最里面的那間隔檔，將門反鎖后，我靜靜地聽著對面的動靜。對面的確有人在打電話，起先聲音壓得很低，什么也聽不清。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大，聽著像是誰在吵架。隨后，對面突然傳來徐愛妮撕心裂肺的哭聲。活該！我心里正暗爽。隔了幾秒鐘，隔壁女廁傳來嘩嘩的水聲，大門被砰地打開，再重重地合上。徐愛妮應該出去了。心情舒暢。我慢悠悠地往回晃，順便在路上伸了懶腰，活動了腿腳。我甚至朝著來往認識的同學老師都打了招呼。他們用驚奇的眼光看著我。我瞇起眼睛，看著天上的太陽，今天天氣很好，就是有點冷。不過徐愛妮剛才被我偷聽到的那句“知道了，老地方。”是什么意思？這句話幾乎被她咬牙切齒地吼出來，所以我聽得很清楚。不管了，只要她不開心，我就離開心近了50%。至于還有50%么，關鍵在另一個人身上。我隔著教室的玻璃窗，仔細地盯著羅昕看。他正在跟林落和任婷婷說笑，并沒有注意到我。我突然想起李洋之前交代我的，讓我盯住徐愛妮和葉宸。是時候也讓她高興高興了，順便利用她的手段為我查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