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入學鼎春堂之前，需要選一位陪讀。

　　“寧小主子，這是陪讀的名單。”

　　一個太監佝僂著腰，給周婧遞上來一本折子。

　　“唔，吏部尚書之孫竺瑆，兵部尚書之子董琛，丞相侄子趙士誠……”

　　周婧揉了揉太陽穴，仔細翻看這些人的資料，小太監還不忘說：“這趙公子在國子監很有名氣，才華橫溢，寧小主子，您看……”

　　周婧冷笑，捏了捏趙士誠的畫像——

　　肉眼可見修飾過了，但還是遮擋不住圓盤似的大臉。

　　“此人肥頭大耳，一副蠢笨的模樣，你莫要誆我了。說吧，收了丞相多少錢？”

　　“這……”小太監低下頭，忽而扯開話題道，“不若看看董公子？他生得貌美，像個女子似的。”

　　“我是選陪讀，不是選駙馬。”

　　“……”

　　周婧點了點竺瑆的名字問他：“這個名字倒是別致，怎么不見你推舉推舉他？”

　　小太監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嗐，這位竺公子自小性情頑劣，很不好相與的。”

　　其實是吏部尚書過于正直，沒給他打點，故而不推了。

　　“那就他吧。”

　　“啊？”

　　小太監焦急起來：“寧小主子，這竺公子他……”

　　“他能有多不好相與？還能如何翻了天去？就他吧。”

　　周婧淡然地呷了一口茶。

　　午后，便是鼎春堂的入學禮。

　　宮中的禮侍帶著她緩步移動到奉先殿。

　　這是供奉大祁各位先皇的地方，燭火長明，正中央垂落數位先皇的畫像。

　　周婧膝蓋一彎，跪在一個蒲團之上，禮侍說什么，她便說什么，九拜十叩，一堆繁文縟節。

　　這最后一個環節，是瞻仰每一個先皇的畫像，并更換畫像前的燭火。

　　周婧面無表情，但在先皇祁徵帝畫像面前頓了頓。

　　她用余光打量著畫像上的男人——

　　一身盔甲騎著馬，面容清俊如月，尤其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魂，在眾多的畫像中，唯有這一幅里的人讓人驚艷。

　　她不屑地抬起手，接過禮侍遞過來的蠟燭，給蕭韞點蠟。

　　“禮畢。”

　　禮侍諂媚地給周婧作揖：“恭喜寧小主子。這進了奉先殿的人，可就是皇上心中重視的人了。日后寧小主子必定能飛黃騰達，一飛沖天。”

　　周婧笑了笑，從袖口拿出幾枚銀子丟過去：“嘴那么甜，賞你的。”

　　“哎！”禮侍心道，“寧小主子真真是個有前途的。”

　　隨后，由另一位女官帶著周婧移步鼎春堂。

　　這地方處在皇宮中軸線偏右的位置，宮里大部分地方沒有樹，這里卻種了不少松樹、竹子，風格與外頭的書院并無多大區別，倒是一扇扇雕鏤著文字的格菱窗很有特點，頗有氛圍。

　　周婧走了進去，大皇子便巴巴地迎了出來：“寧妹妹！”

　　他穿了件耀眼闊氣的寶藍直裰，頭戴金冠，本就飛揚的眉眼更往上翹了。

　　后頭站著十幾個人，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這些人里，除了她認得的皇子帝姬，還有一些眼生的，應也是進宮里來當陪讀的。

　　周婧先給大皇子行禮：“大哥哥。”

　　“這么客氣做什么，來來——”

　　他拽著她進去，給她一一介紹：“你三哥哥、七哥哥都認得了，我便不介紹了。這位是你六哥哥。”

　　一個文氣的少年沖她淡淡一笑：“寧妹妹好。”

　　周婧上下掃了他一眼。

　　六皇子是皇后的養子，生母是曾經與蘇妃一樣得寵的端木皇貴妃，可惜也在數年前亡故了。

　　據說祁澳帝曾經動過立他為太子的念頭，但在端木皇貴妃死后便再也沒有這個消息傳出。

　　而六皇子本人算是爛泥扶不上墻，讀書不會，武功不會，還身嬌體弱，膽小怕事，在鼎春堂里是個實打實的混子。

　　這些都是淑華給她打聽來的消息。

　　六皇子果然顫顫抖抖，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站得離她好幾步遠，可謂是格外見外。

　　周婧報之一笑：“六哥哥好。”

　　大皇子有些嫌棄地瞟了六皇子一眼：“六弟弟，怎么站那老遠，快過來一點。”

　　六皇子撓了撓后腦勺，局促道：“哦、好。”

　　他走了過去，被大皇子一拽，揉著頭發笑道：“你六哥哥可以隨便欺負，哈哈。”

　　六皇子的眼底閃現出一絲詭異的鋒利，面上仍掛著憨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