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一劍遲疑間,一個全身精瘦的混混按耐不住首先竄了上來,掄起手里的棍子就朝他頭頂砸去。
梅一劍見對方人多勢眾,正猶豫著要不要先行逃命,恍惚間下意識施展本門劍招,撥開棍子,順勢向瘦猴的肋骨掃去。
這瘦皮猴不學無術,哪里是武林人士的對手,躲閃不及,肋下直接被劍刃劃開一個大口子,隨即癱倒在地上,大聲叫著“我要死啦”,腹部鮮血直流。
“殺人啦!快跑啊!”
頃刻之間,正打算圍毆梅一劍的人群一哄而散,幾個為首的混混連滾帶爬地躲到那紈绔少年的身后,其余混事的直接奪路而逃,起哄湊份子的恩客們更是跑得精光。
梅一劍本以為自己在劫難逃,沒想到群敵竟被自己一劍擊潰,頓時意氣風發。他低頭看了看被他劃傷的瘦皮猴,雖然腹部血流如注,但受的仍舊是皮外傷,劍刃沒有砍斷肋骨,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人的,倒省了和官府的很多事端,心里稍稍踏實了些。
待到他抬眼再看那紈绔,只見那紈绔卻噗通一下跪在面前,五體投地,不停磕頭叫道:“好漢爺爺饒命!好漢爺爺饒命!”
梅一劍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心說這二世祖也忒不中用,想到此地畢竟離宗門不遠,還是盡量不要惹是生非,想起以往聽說書的講過那些以武會友的橋段,便打圓場道:“這位朋友,你家兄弟只是皮外傷,回去用這個藥包一包,個把月就沒事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藥朝那躺著地上的瘦皮猴身上一扔,瘦皮猴連忙用手接住,揣進懷里。
梅一劍接著一板一眼說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天咱們有緣能在這百花園相聚,不如化干戈為玉帛,一同……”
他正想著邀那書生和紈绔一同喝酒,冰釋前嫌,沒成想扭身一看,那書生竟趁亂溜了,頓覺晦氣,暗罵讀書人不講義氣。
正不知該說什么,梅一劍轉念又想,這次我奉師門之命,來此尋找私自下山的師弟,卻毫無線索,不妨向這幫地頭蛇打聽打聽,便問道:“這位朋友,我見你身邊耳目眾多,想向你打聽一下,你和你的兄弟們可曾見過我師弟肖百煉?”
那紈绔子弟一聽事有轉圜,立馬從地上爬起,答道:“這你算問對人啦。每天百花園開門前,兄弟我都帶著人在遷西城里探訪美人,每條街都走遍啦。如果有外地人來,那肯定躲不過我的眼睛。就是不知道你這師弟他長啥樣啊?”
“我師弟肖百煉他年方十六,長得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頗為俊俏,不過他雖然自幼在我師門學藝,卻是在遷西縣郊出生,講話也是遷西口音,算不上外地人。”
紈绔聽了皺了皺眉:“哦?他也長得俊俏?能比大俠您還俊嗎?”
“嘿!何止比我俊,和我那師弟比起來,我就是個普通糙漢罷了。你若見過他的長相,一定不會忘記。”
紈绔心說這人的師門莫不是調教相公的,像他這模樣的,一來百花園就勾了那么多姑娘圍著,他這師弟若是來了那可得了?
就在此時,一隊官差手持兵刃闖了進來,不由分說便將梅一劍紛紛圍住。
為首的總捕大聲說道:“大膽賊人,竟敢行刺我縣縣太爺之子,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梅一劍心道原來這紈绔就是遷西縣令之子,難怪如此囂張跋扈,剛想說不必如此劍拔弩張,我們已經化敵為友了,卻聽那紈绔說道:“錯啦錯啦,我是遷西縣太爺的兒子,不是縣太爺的侄子。栗子張,快來一段,跟他們說說我是誰。”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胖墩從縣令公子身后的混混群中鉆出來,嬉皮笑臉道:“各位朋友,各位看官,您聽好嘍!”
小胖墩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副竹板來。
“竹板這么一打呀,別的咱不夸,
我夸一夸,咱遷西公子那叫頂呱呱。
他是英俊又瀟灑呀,他是風流愛采花,
關鍵是,人家還有一個好爸爸。
他爸步執道,做官在縣衙,
在朝廷,步太爺上面還有干爸爸。
干爹曹欽程……”
總捕在旁邊聽著本來有些不耐煩,又不敢攪了縣太爺公子的興致,可聽到“曹欽程”三個字,立馬打了個激靈,邁步過去一把捂住胖墩的嘴,壓低聲音對紈绔說:“少爺,您念的都是老黃歷了,如今那魏忠賢已經倒了。”
“什么?我干太爺爺倒了?倒哪了?你們看見了還不趕緊去扶他一把。”
總捕又急又氣,大喊道:“別說了!別說了!”,又壓制聲音:“不是摔了,是被皇上治罪了,抄家問斬!(《明史》記載魏忠賢自殺于阜城,總捕消息有誤)以后跟他有干系的可都別再提了。”
紈绔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但仍不以為意,只是不再提這茬。
他踏上一步,對著梅一劍昂首說道:“總之,區區在下本人少爺我就是遷西公子步邀蓮是也。”
梅一劍見他終于把亮相講完,趕緊接了話道:“這位差爺,剛剛我和步公子也是不打不相識,現在已經握手言和,正要一同飲酒,還請各位收起兵刃吧。”
官差們聽聞此言都看向步邀蓮,后者搖頭道:“不要聽他瞎說,我從來不握男人的手,要握也是握姑娘的小手。你想要和我一同飲酒倒是沒問題,但你這長相太過俊俏,若是被姑娘們看到我們一起飲酒,會疑心我喜好男色,不再疼惜她們啦,為此形容憔悴,這就大為不妥了,你們說是不是?”
步邀蓮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掃向周圍的差役、跟班和混混們,被他看到的人紛紛點頭示意。
“所以啊,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牛總捕用刀在你臉上劃上那么幾道子,留下點疤,這樣別人也就不會誤會了。牛總捕,你看行不行?”
牛總捕奸笑一聲:“嘿嘿,我看很行!伙計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