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恢復，師三月輝也恢復意識，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啊，鬼呀！”

　　把旁邊的沈徜嚇了一跳，朝戚水后邊躲去，再定睛一看地下的兩具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尸體，嘴唇肌肉都顫抖了起來:“陣陣陣符痕！這不是師宗的必殺技嗎，怎么會出現在他們身上！他、他們怎么死了？”

　　“退后些！別過去！”凌十三冷著眼，將戚水他們護在身后。那萬鬼窟的一幕幕都還歷歷在目呢。

　　這師三月輝現在就是個炸彈，保不齊什么時候又炸開來。

　　師三月輝搖晃著頭，有什么記憶正在瘋狂地涌入，只見他低頭一看，眼睛猛得后縮。

　　一道青色的兵矛陣符痕清晰無比地刻上了熟悉無比昨日還會說話活蹦亂跳的弟子的臉頰。

　　而弄死他們的，竟然是師宗的絕殺技！

　　師三月輝瞪圓了雙眼，滿是驚駭，一幕幕猙獰的畫面清晰呈現在腦海之中:“是我……”

　　 “是……是我殺了他們。”

　　“是我啊啊啊啊！”

　　師三月輝瞳孔猛縮。

　　終于是接受不了直沖心頭的打擊，曾經風光霽月矜貴不可一世的師宗三師長滿身狼狽、抱頭哭嚎:“啊啊啊啊啊！”

　　“是我！”

　　“是我殺了他們！是我殺了他們！”

　　任誰醒來發現門下弟子死在的自己手里，都會瘋掉！昨日還好好的活人，死了……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大家心里都不好過。而在他們看來，崩潰的師三月輝已經瘋掉了！

　　“師三月輝！”凌十三上前單手揪住他的衣襟：“你醒醒，他們不是你殺的！是千面鬼！不是你！”

　　“不……不……我有罪，我該死！讓我如何向他們父母親交代！又有何臉面回師宗！”

　　這段話卻激起了她的怒氣，凌十三吼道：“你要當一個懦夫嗎！你不用替他們報仇嗎！”

　　“是我殺的，他們是死在我的手上！”

　　“是千面鬼！！”

　　“啊啊啊啊！”

　　瘋了、瘋了，師三月輝徹底的瘋了！象征著他尊貴的鴉青鎏金冠冕掉落在地，染上了泥塵，手背的青筋暴起，指尖用力抓著散落的碎發。

　　凌十三松開了他，呼出一口氣，平靜了下來，冷笑道：“我看不起你，師三月輝，你就是個懦夫！”

　　——“我看不起你......”

　　時光回溯到五百年前，那位拒絕他這位高傲的師宗三長徒示好的冷清女子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是仙魔骷髏山的那一年，彼時他們正當年少。

　　身為師宗三長徒的他連門下的師弟師妹都護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慘死魔爪之下，無能為力……

　　猶記得，當時，一股藍焰掠出，救下他的冷清出塵的少女，在血海之中，回眸道：“師三月輝，你真失敗，我看不起你。”

　　后來五百年間，他拼了命地修煉，從三長徒到三堂師、又成了三師長，修仙界中，除去學淵的十三真人，他便是最年輕的元嬰師長！

　　他鎮定了下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向了凌十三，自嘲笑道：“我終究還是比不過你……”

　　凌十三睨了他一眼，腦中倒也隨后記起了關于他的所有過往，片刻之后，她冷聲道：“你只不過是放不下自己的尊嚴，也不放過自己罷了。”

　　有什么可比的，一位殺了自己師姐，生了心魔，折磨半生的癡兒。

　　放過自己……

　　師三月輝苦笑連連。放過自己！他一個要用一生去贖罪的人，從五百年就注定了，怎么會放過自己！

　　他無聚焦的眼睛，靜靜地放空著……

　　一秒。

　　兩秒。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甚至更多更多！

　　蒼茫大地，荒野山林，人人都沉默著，沒有一人出聲。

　　師三月輝指尖動了動，緩慢地拾起冠冕，卻沒有帶上，他啞聲道：“……你說的沒錯，我要先殺了千面鬼。”

　　他走向了那兩具尸體，設下一個寒冰陣，安放在隨身的芥子空間。

　　 凌十三舒了一口氣。

　　還算有救。

　　她的視線掃過沈徜、謝白眠、喬半夏、風鈴和聞人梧桐，最后又回到了身旁一身血污的戚水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二娃好像變了好多，不說話時說不上來的穩重氣息，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少。

　　幾人直接便回了碧池水榭，所幸其他的師宗弟子只是昏迷在碧池水榭之中，并無其他狀況，這倒是讓眾人一顆提著心終于是落了回去。

　　看來這千面鬼是騙他們的，并沒有對師宗其他弟子下殺手。

　　接下來必定與千面鬼來場前所未有的正面較量，對上此等難纏且不好對付的高階鬼修，個個不得不養精蓄銳。

　　在碧池水榭分開之后，凌十三幾人便回了謝府，處理了血跡，卻掩飾不住蒼白的臉色，還有手臂纏上紗布的聞人梧桐，可把謝夫人給心疼壞了。

　　個個怎么就出去一天一夜人都成這樣了，連忙叫婢女讓家里的方廚子熬了不少補血的藥膳補湯，這一行，謝夫人可是專業的。

　　天又黑了，洗漱了個干干爽爽，躺回到床榻時，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請宿主接收新任務！修仙原著任務四：殺了男主。］

　　凌十三才想起今兒魂蛋回來了。

　　可惜它說的話卻讓她的眸光冷下來。

　　［請宿主接收任務！］

　　“魂蛋，什么狗屁任務，之前是誰跟我說過最后一個任務的？”

　　［檢測到宿主呼喚魂蛋書靈，正在連接.......］

　　[連接失敗！]

　　[魂蛋書靈今日強行脫離總部，已經被懲罰強制休克中，書靈二號為您服務！］

　　“什么鬼二號……魂蛋你給我出來!”

　　“這什么情況，為什么要殺男主，你給我解釋清楚！”

　　［警報警報！滋滋滋......］

　　［宿主宿主！］

　　凌十三腦海一片噪音，煩人得很。

　　［宿主！我逃出來了！別生氣別生氣，時間緊迫，我先跟你說清楚，書靈界總部檢測到天道氣運異常，甚至影響到這世界的生存，預知滅世。宿主，你不殺了男主，這個世界就會被他毀了，一旦界面被催毀，宿主將會魂飛魄散，想要回去必須殺了他！］

　　凌十三在床榻上蹦起，臉色沉得如黑炭：“你丫的搞什么！明明就是阻止二娃愛上女主罷了，為什么到最后我還要殺了他！”

　　［不可控因素！宿主，為保萬無一失，想要回去現實世界，必須除掉男主！］

　　［必須殺了他，否則他會毀掉這一方天地！到時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煉獄永恒。］

　　“他干了嗎？”

　　“他害人了嗎？”

　　“為何要殺？”

　　[劇情會讓他成為那個瘋魔，這便是不可變因素，是屬于主角的命運，一切都會一幕幕上演……]

　　[一旦預測的場景，一切都不受控制地發生，他會摧毀書靈界，也同樣斬斷你通往現實世界的道路……]

　　“原來你們只不過是擔心被摧毀掉！這不是書中的虛擬人物嗎，不是由你們掌控嗎，怎么？還會威脅到你們！”凌十三冷笑。

　　[氣運之子已經脫離掌控，宿主你的靈魂是連接書靈的，書靈界消失，你也將不復存在，現在只有你能殺了他！氣運之子會重新篩選，書靈總部是不會留下一個失去掌控的npc。]

　　“夠了！”她聽不下去。

　　[宿主！]

　　“是你們契約我來阻擋男女主的感情線，是你們要我防止二娃黑化，然后呢？這一切不是好好的嗎，就差完成原主的夙愿就全部結束了，而你們告訴我劇情不可逆，從前的防止黑化的任務都是狗屁！！你們書靈界為了那子虛烏有的預言，要將他拋棄掉、扼殺掉！

　　“二娃是什么……你們隨隨便便就能丟掉的垃圾嗎？那為什么一開始要我來做這個任務！”

　　魂蛋快瘋了:[宿主，你沒有選擇。]

　　魂蛋：[現實世界不會為你維持太久，三次元中，你那十歲的弟弟將會過起他更慘烈的一生，造成這一切就是你不負責的死亡，書靈界給了你機會，你沒有任何選擇無法反抗。]

　　凌十三沉默。

　　魂蛋：[書靈也在承受懲罰！]

　　魂蛋：[你必須殺了男主，在你走完人物劇情之前！]

　　“……”

　　魂蛋：[他們只是一群數據。]

　　一群。

　　數據……

　　“……我知道了。”

　　凌十三閉上了眼。

　　她低啞說道：“至少……不是現在。”

　　對呀。

　　是什么時候起……她變得不再堅定初心，眷戀起了這里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