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襲
話分兩頭,就在合撒兒率領一百精騎,押著紿察兒去往札木合營地交涉的當晚,帖木真亦是帶著剩余兵馬,沿斡難河北岸,連夜往西趕路,他們要爭取以最快的速度,追上由忽必來、豁兒赤護衛著的,包括訶額倫、孛爾帖等率先向西撤往三河之源的乞牙惕部眾。
在深夜中,月光皎潔,遍灑草原,偶爾亦會聽到幾聲狼嚎聲或者其他野獸的怪叫聲,不過由于帖木真他們的騎兵足有上千騎的緣故,隆隆馬蹄下,這些野獸倒是沒有一只敢于靠近上來的。
風馳電掣之下,他們很快就要馳出豁兒豁納黑川游牧地的范圍了,而就在這時,幾名被帖木真提前散出,在夜晚目力極好、身手敏捷而又弓馬嫻熟的先鋒探馬,向他馳了回來。
這幾名探馬疾馳到了帖木真的跟前,他們將一名穿著破舊翻毛羊皮襖子,頭發臟污雜亂的男人,從其中一名探馬的馬背上扔了下來。
探馬們告訴帖木真,在前方沿河不遠處,他們發現了這個男人,這個家伙鬼鬼祟祟,騎著一匹劣馬,跑的不快,正慌忙的往東方逃竄著,于是,他和帖木真的探馬們迎頭撞到了一起,繼而便毫無疑問的被探馬們給擒住了。
探馬們將他摔在了帖木真的馬前,這個男人在看到大股的騎兵隊伍后,當即便在帖木真的身前顫抖的跪了下來,經過帖木真的一番詢問,他得知,這個跪在他身前的男人是泰赤烏部安忽合忽出的放馬奴隸。
話說原本,這個家伙是塔兒忽臺的屬民,但由于前次塔兒忽臺與安忽合忽出之間數次的廝殺,有一次塔兒忽臺戰敗,這個男人便被安忽合忽出給擄掠了過來,繼而又成為了安忽合忽出的放馬奴隸。
根據這個放馬奴隸所說,當去年夏天,在不兀剌川之戰結束后,被札木合、帖木真大回軍,于月良兀禿剌思之野打的大敗的安忽合忽出、忽里勒、忽都答兒等人,即率領殘部逃往了北方拜哈剌湖東岸,巴爾忽真地面的重重森林里,他們徹底躲藏了起來。
但是老林子里的日子,對于游牧人來說著實不適應、也不好過,何況巴爾忽真地方本來就有著眾多的森林部落,安忽合忽出他們的生存空間,被這些森林部落不斷的壓縮、排擠,所以在苦苦挨了整整一個冬天后,安忽合忽出他們終于扛不住了,他們悄悄的率領殘部南下,再度進入了月良兀禿剌思之野的北部邊緣,并派出了使者聯絡札木合,想要向他臣服,以獲得光明正大回到故土游牧的機會。但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使者尚未返回,札木合尚未表態前,塔兒忽臺就率先發現了他們,并趁夜奇襲了他們在北邊的營地,猝不及防之下,安忽合忽出、忽里勒、忽都答兒再度被打的大敗,部眾崩潰流散。
混亂中,就連安忽合忽出本人,也和忽里勒、忽都答兒失去了聯系,這兩人似是率領十數騎心腹,往北逃回巴爾忽真地方去了,而安忽合忽出則率領著一百余帳部眾,想要往南逃往克烈部,投附到脫斡鄰勒汗的帳下。
而由于這個放馬奴隸本身是一個塔塔兒人,所以他便想趁著安忽合忽出兵力大減,只顧往南逃竄的機會,他想要徹底從安忽合忽出手里逃出來,逃回東方草原的塔塔兒諸部的游牧地去。今夜就是他策劃逃跑的日子,他偷了一匹劣馬,趁著深夜,安忽合忽出在宿營地多喝了幾壺馬奶酒的機會,他悄悄的從古列延中摸了出來,但沒想到,還沒往東逃出多遠,就迎面碰上了往西查探情況的帖木真的探馬們,說來也是夠倒霉的了。
帖木真從這名塔塔兒奴隸口中,得知了安忽合忽出身邊只有百余帳部眾,可用的精壯兵馬只有數十騎罷了,既然這樣,他當然不會客氣,在“自己”的記憶中,當年在便宜老爹也速該還活著時,這個安忽合忽出就很不安分,他曾屢屢反對和挑釁過老爹,甚至還在老爹也速該死后,伙同泰赤烏部諸貴族,誘拐了老爹留下的大量部眾,他與塔兒忽臺一起,合謀策劃了泰赤烏部眾人,一起拋棄了當時孤兒寡母的訶額倫、帖木真兄弟幾人。這樣的一個狡詐、陰險的家伙,絕不是帖木真的朋友,卻是敵人無疑了。
于是,帖木真當即決定: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連夜奇襲安忽合忽出的營地,爭取將這個暫且陷入虛弱的敵人給徹底消滅了,以絕后患。
在這名塔塔兒奴隸作為向導后,帖木真遂率一千一百余騎,縱馬向西疾馳,在深夜中奇襲了安忽合忽出的營地,那只有一百余帳的古列延,如何能夠抵擋上千精騎,分為左右兩翼的包抄沖擊?
帖木真的騎兵很快就將這片營地縱橫切割,肆意沖殺起來,一時間,在月光下,彎刀雪亮,猝不及防的安忽合忽出的殘余部眾們,被馬蹄聲驚醒,繼而又很快被彎刀砍下了頭顱,大量的火把投向了敵人的氈帳,很快就把氈帳燃燒了起來,驚聲慘叫的泰赤烏人從氈帳中竄了出來,有的甚至身上已經燃燒了起來。
這片營地徹底沸騰了,乞牙惕部軍士的喊殺聲、泰赤烏部女人、孩子的哭喊聲,被彎刀砍翻在地、被戰馬踏碎骨頭的泰赤烏男子的哀嚎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各種聲音混雜成一片。
帖木真在營外不遠的一處草坡上,駐馬往下看著,他知道,在營地外圍也有己方精騎環繞阻截的情況下,安忽合忽出恐怕是很難再度逃出去了。
而在這廝殺混亂中,有父子三人,也正在進行著倉促的別離。
鎖兒罕失剌躲過了來自馬上騎兵的當頭一刀,而后努力的擲出一記飛矛,將那名騎兵從馬上射了下來,他雖已四十余歲,但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仍舊還算能戰,在那名騎兵落馬后,他毫不猶豫的拔出短刀殺掉了落馬的敵人,繼而將對方的馬搶了過來,而他的長子沉白、次子赤老溫,亦是合力擊殺了一名放慢了馬速,正在投擲火把焚燒氈帳的敵騎,將對方的一匹戰馬和從馬搶了過來。
如此之下,在這危機時刻,他們父子三人竟都搶到了馬匹,也可謂是長生天護佑,運氣極佳了。
“沉白、赤老溫,我們是時候逃離安忽合忽出的掌控了!我們分頭沖殺出去,我和沉白一起往東面跑,赤老溫你單獨往西去,記住,如果我們父子三人還能活著沖出去,就在赤狐林匯合!”鎖兒罕失剌在馬背上大聲道。赤狐林是月良兀禿剌思之野上的一片密林,由于林中赤狐眾多,因而得名,而赤狐林,就在塔兒忽臺所部傳統的春夏營地附近。
是的,鎖兒罕失剌父子三人本是塔兒忽臺的屬民,他們在相助帖木真逃跑后,一次塔兒忽臺與安忽合忽出的大戰廝殺中,三人全都被安忽合忽出給俘虜了,由于鎖兒罕失剌懂那么點兒薩滿之術,人醫、獸醫、占卜都會點兒,又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對于安忽合忽出來說,他還算是有點兒用處,所以,他和他的兩個兒子才沒有被殺掉,而是作為奴隸,在安忽合忽出的帳下被奴役著。
他們父子三人曾經試圖逃跑過,但連續三次都沒有成功,反而被安忽合忽出給抓了回來,三人都受到了鞭笞的刑罰。
而由于鎖兒罕失剌的半吊子薩滿術水平,他竟然在幾次逃跑被抓回后,都沒有被安忽合忽出給殺掉,說來也是運氣爆棚了。
這一次,在深夜中,不知名的敵人竟然奇襲了安忽合忽出的營地,這又給了鎖兒罕失剌父子三人逃出去的希望,他們想要逃出安忽合忽出的掌控,而后悄悄的返回塔兒忽臺在月良兀禿剌思之野的營地。因為在那次塔兒忽臺與安忽合忽出的大戰廝殺中,由于塔兒忽臺的營地被安忽合忽出的大股騎兵沖擊,他們父子三人便與合答安徹底走散了,在戰后,他們三人被安忽合忽出俘虜了,而作為鎖兒罕失剌唯一的女兒合答安,卻沒有與他們一起被俘虜,反而變得不知所蹤了。
因此,鎖兒罕失剌懷疑他的女兒合答安,或許仍舊在塔兒忽臺的部眾中,要想找到她,自己三人就說什么也得回往塔兒忽臺的營地去尋找一番才行。
而鎖兒罕失剌之所以要帶著長子一起走,是因為他知道,沉白一貫沖動莽撞,他害怕長子一個人沖殺出去會出什么意外,而次子赤老溫則一向沉穩冷靜、少年老成,留他一人沖殺出去,鎖兒罕失剌多少也是較為放心的。
“阿爸保重!”赤老溫話不多說,快速點了點頭,他是個質樸而又內秀的少年,他顯然也明白父親的擔憂,所以,他在鎖兒罕失剌言罷后,便調轉馬頭,稍稍辨向,隨即就往西疾馳而去了。
但愿長生天護佑,我們父子三人都能活著到達赤狐林!
鎖兒罕失剌一邊和沉白驅馬往東,一邊在心中默默祈禱。
深夜中,安忽合忽出營地內的廝殺接近了尾聲,各種呼喊聲逐漸小了下來,又過得一陣,當帖木真驅馬往營地而來時,這場奇襲已然徹底結束了,而在讓那名塔塔兒奴隸就著火把,辨認了一圈兒營內的尸體后,他們竟然仍舊未能找到安忽合忽出的尸首,這家伙竟然不知所蹤了!
可惜吶,外有精騎環繞之下,竟又被這安忽合忽出給逃了出去?如果是,那這家伙倒真是運氣不錯呢,帖木真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心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