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姌是銀河，秦時堰不是猜到的，的確是洛卡說的。

　　只不過問的不是他，是西城總局。

　　但是這樣，也就解釋了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那艘游輪上，也解釋了她離開姜家后，還能手眼通天的原因。

　　病房一時陷入寂靜。

　　姜姌任由秦時堰喂著，恍惚間，時間像是回到了婚后生活。

　　她生病的時候，受傷的時候，秦時堰就像現在這樣耐心地照顧她。

　　喝完了一整碗粥，又吃了幾個包子，這才感覺到飽腹。

　　姜姌的目光下意識落在旁邊的印泥上。

　　下一秒，一只好看的手拿走了印泥。

　　姜姌的視線隨著印泥，落在秦時堰身上。

　　“為什么不告而別？”

　　男人把玩著印泥，緩緩開口。

　　終于，這個問題還是來了。

　　“想來西城看看風景。”

　　姜姌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秦時堰不著急，而是打開了龍泉印泥，又合上。

　　“福玉說，鐘玄把百問傘傘面畫得亂七八糟，那是百人血畫下的符咒，恐怕只有水火不侵的龍泉印泥可以覆蓋。”

　　在他打開的瞬間，姜姌的眼睛頓時亮了亮。

　　龍泉印泥確實可以覆蓋，她記得鐘玄畫得不多，可以用別的辦法洗退，再用龍泉印泥重新畫一遍，這樣最好。

　　從前她老是偷用師父的印泥，到現在，她已經把師父留下來的龍泉印泥都用光了。

　　“這樣的印泥，我那里有一箱。”

　　秦時堰緩緩開口，“不過你要答應我，從此往后，不許再干這樣的事情。”

　　姜姌沒說話。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一左一右各一條黑色紋路，都逼近了胳膊大臂。

　　如果她沒記錯，一般這種反噬如果延伸到了心口位置，那她的死期就到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

　　看她這個動作，秦時堰眼眶有些泛紅，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盡管按照鐘玄的說話，姜姌只剩下半個多月的壽命。

　　迎上男人布滿紅血絲的眸子，姜姌積壓在心底的情愫突然控制不住涌了上來。

　　其實昨晚，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甚至覺得就這樣死了也好，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就在她要放棄的那一刻，那個她欺騙了兩次，甚至狠心拋棄的人，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為什么來找我？”

　　姜姌低下頭，“你的危機解除了，我們的交易結束了。”

　　“你……”

　　秦時堰氣急，似乎恨不得打開她的腦子看看，看看來里頭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

　　可看著她虛弱的樣子，到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

　　“總之，我不會放棄你的。”

　　九個字，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姜姌抿緊唇瓣，“盡管我活不了多久，你也愿意？”

　　“說什么胡話！”

　　秦時堰臉色一變，“你會長命百歲，跟我一樣長壽！”

　　姜姌沒說話，她低頭看著胳膊上的黑色紋路，就好像死神已經站在她的身后，只等著時間一到，就立刻收割她的性命。

　　秦時堰繼續道，“我已經打聽到，西城有一位厲害的高人，說不定找到他，就能找到解決五乞鬼的辦法。”

　　西城？

　　姜姌怔了一下，飛快在大腦中檢索著可能認識的人，然后吐出一個名字。

　　“銀狐？”

　　“你知道他？”

　　秦時堰愣了一下，沒想到她能精準無誤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姜姌微微頷首，神色有些微妙。

　　“銀狐……已經不在人世了。”

　　銀狐的確是西城首屈一指的玄門大師，聽說他天生一頭銀發，和她一樣生的一雙狐貍眼，總是對人笑吟吟的，所以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銀狐。

　　她之所以知道銀狐，是因為幾年前，他找來水云觀，請求師父給他算過一卦。

　　師父的結果是，命不久矣。

　　沒過多久，圈子里便傳來銀狐去世的消息。

　　聽完她的話，秦時堰陷入了沉默。

　　“不會的。”

　　片刻，他沉聲道，“聽說這段時間銀狐還在活躍……”

　　“那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

　　姜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時堰突然拔高的聲音打斷。

　　他眼底泛起一抹猩紅，姜姌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心中涌起一股酸澀的情緒。

　　“秦時堰，我們都知道時間不多了。”

　　姜姌緩緩開口，“我只想在我最后的時間，做完該做的事情……”

　　“那我呢？”

　　秦時堰再次打斷她。

　　他抓著姜姌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

　　“你可以做你的事情，我也可以做我的事情，但你記住，我不會讓你就這么死的。”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去。

　　“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得知她開了烏木館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快無法呼吸了。

　　他氣她擅自做決定，氣她不告而別，還想在找到她時狠狠訓斥一頓。

　　可當他在莊園看到奄奄一息的姜姌時，什么氣，什么委屈，通通煙消云散。

　　他只想讓她平安，想讓她活著。

　　這比什么都重要！

　　姜姌第一次在秦時堰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惶恐，自求，怯懦。

　　和他平時完全不一樣。

　　可她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安頓好所有人以后，一個人慢慢地等待死亡。

　　“你還真是，打破了我所有的計劃。”

　　姜姌無奈地嘆了口氣，“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十分兇險，我沒法保證你的安全。”

　　“沒關系，我不需要你保護。”

　　秦時堰撫上她的臉，“你盡管做你要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我。”

　　迎上男人深邃眼眸，姜姌扯出一個笑。

　　“一言為定。”說著，男人伸出小拇指。

　　“你好幼稚。”

　　姜姌嫌棄地蹙了蹙眉，但還是跟他拉了拉勾。

　　秦時堰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把龍泉印泥放在姜姌手上。

　　吃飽喝足后，姜姌又困了，幾乎是睜不開眼的那種。

　　看著她睡著，秦時堰滿目柔光地坐在旁邊。

　　他其實也一宿沒睡，但他現在非但不困，反而異常精神。

　　尤其是經過了昨晚的事情，他必須要把姜姌牢牢看住了。

　　看著看著，濃濃的困意席卷而來，秦時堰最終還是趴在床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