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不僅知道，錢嘉豪提議跟顧采薇坐同桌是癡心妄想。
他還知道，這個家伙上輩子高二的時候鍥而不舍地追了顧采薇一整年，顧采薇正眼都沒瞧過他。
不過，想到剛才那一幕，他心里還是有一點不痛快。
“啊！”
他走神的工夫，在走廊上迎面撞上了一位抱著一大摞卷子的女生，一聲驚呼卷子散了一地。
都死過一次了還是走路不看路，林一心里暗自檢討。
那個女生看了他一眼已經蹲下去收拾起來，還好這個女生他認識，是暑假里借過錢的馮文茜。
“不好意思哈。”
他老老實實道了歉，主動蹲下去也幫著她撿起卷子，隨便瞥了一眼看到是開學測驗的語文卷。
“沒關系。”
馮文茜同學隨口回復，她是十四班的語文課代表。
咦？
林一拿到一張卷子的時候手停住了，那是卷子的背面，一篇八百字的作文洋洋灑灑。
分數很低，上面用紅筆寫著評語。
他關注到的是劃了波浪線的句子上面那熟悉的兩個字。
“哎馮文茜，這個例子我覺得挺典型的，是不是可以請邵老師給全班同學都講一講？”
邵老師是教十四班語文的。
馮文茜接過去讀了一下，又看了看林一，稍微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問問邵老師。”
不久，馮文茜帶著卷子回到了班級，發完一圈之后很快被找上了門。
“文茜，怎么沒有我的卷子啊，是不是漏拿了？”
這么自來熟的一定是錢嘉豪同學。
“沒有漏拿，你的卷子在邵老師那邊，你一會兒上課就知道了。”
錢嘉豪心里一喜，難道是被選作了范文？
成績方面他的確實沒有瞎吹。
論年級排名他不在劉鵬飛之下，不過和很多男生一樣是以數理化科目見長的，語文只是馬馬虎虎。
這家伙喜滋滋地回去了。
果然，上課之后邵老師站在講臺上，舉起了一張卷子：
“這篇作文我必須要專門講一下，這是剛剛轉過來的錢嘉豪同學寫的，我給大家朗誦一下他寫的其中一段。”
錢嘉豪在座位上脊背挺得筆直，眼神中發出躍躍欲試的光芒，恨不得說“老師我自己來讀吧”。
“……正如俄國著名大文豪嘉豪夫斯基和采薇巴耶娃曾經說過的那樣，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
臺下有些許的騷動。
老熊撞了下林一的手肘，意思大概是“對手已經在強行沖塔了”。
顧采薇聽了覺得很詫異，她并不知道這回事。
不過她沒有去看始作俑者錢嘉豪，而是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林一的方向，正好對上林一也在看向她的眼神。
林一倒是非常淡定，沖她溫和地笑了一下。
顧采薇忽然覺得心里平靜很多。
錢嘉豪還在洋洋得意，覺得邵老師真是慧眼識珠，發現了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奇思妙想”。
段落不長，無非是一句張冠李戴的名人名言，錢嘉豪還沒有意識到為什么單獨念他這一段。
“同學們覺得怎么樣，還挺幽默的是不是？”
邵老師把卷子擱在講臺上問了一句，下面的學生一陣竊竊私語。
錢嘉豪志得意滿，神采飛揚。
“我首先說，這篇作文我給了不及格的分數。”
那家伙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我要先聲明一下，這不是針對某個同學，我把他當眾念出來就是希望全班同學都能夠引以為戒。”
不及格？
有沒有搞錯？
作文只要字數寫夠，就沒聽說不及格的！
錢嘉豪樂極生悲，徹底傻眼。
“沒錯，我是提醒過你們，現在閱卷老師對于清一色的高考作文三巨頭，屈原陶淵明蘇軾感到審美疲勞了。”
“但是，我沒有讓你們在這兒自己發明格言警句。”
“退一步來說，賈寶玉講過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閱卷老師的知識面也是有限的。”
“就算你要自己發明，編得像模像樣能騙得過去我也不管你。”
“但是我剛才讀的這一種，是最要命的一種示范。”
“我可以這么說，因為現在只是校內一次無關緊要的開學考試，所以我還給了一個不及格的分數作為提醒。”
“如果是在高考閱卷的時候，我可能會把這篇作文直接提交給閱卷組的組長，不排除被判零分。”
“為什么呢？因為你居然自作聰明地在作文里變相出現自己的名字。”
“這種事情結果很難控制，嚴重一點就會被當成作弊。”
“高考作弊你們知道是什么后果嗎？”
“最嚴重的情況，不光全科成績都判零分還要追加禁考，你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嘗試理解你的幽默，也沒有人會聽你的解釋。”
“聽明白了沒有？”
“這話不光是說給這一位同學聽，也是說給班里所有的同學，高考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千萬，千萬，千萬……”
邵老師一字一頓地說，熟練掌握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的原理：
“不要干這種蠢事。”
邵老師不知道是不是在危言聳聽，但肯定是在殺雞儆猴，而錢嘉豪同學榮幸地成為了那一只雞。
她本來沒打算公開處刑。
不過當馮文茜提出應該讓其他同學也有這個意識的時候，她采納了建議。
此時臉色難看、郁悶無比的錢嘉豪同學還不知道，這一下背刺來自于他壓根不認識的林一。
初來乍到丟了這么大面子，應該夠他消停一會兒了。
沖塔？
那就把他殺到GG。
……
晚自習的時候，老趙依次把顧采薇、方怡和楊璇單獨叫了出去，私下囑咐了幾句。
他對顧采薇說的是：“我不管你們兩個有什么矛盾，但是不要影響到其他同學，我也會跟方怡說讓她不許針對你。”
“這件事情我也會跟你媽媽說一下的……”
他跟方怡講得是：“你今天要換座位，我已經滿足你了。你剛剛來班里，自己要注意和同學處理好關系。”
“下次再和顧采薇或者其他同學鬧得這么僵，那十四班真的留不下你了，你自己找個其他班級轉過去吧……”
只有對楊璇，老趙稍微和風細雨一點：“楊璇，今天這個事情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受影響。”
“我跟你原來班主任了解過，你性格稍微太內向了一點，以后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
劉鵬飛晚上照常在上競賽班。
老趙一直等到晚自習快結束，才見到他回教室，又把他叫出去單聊。
這次聊得就有點久了，等劉鵬飛回到寢室的時候，林一給他帶的兩只大雞腿都已經涼了。
“沒事吧飛哥？”
總算是幫自己的忙，林一關心了一下。
劉鵬飛一邊啃雞腿一邊說：“沒啥事，老趙就說我現在同時上這么多競賽班是出不了成績的，而且都影響學習了。”
“讓我自己考慮一下，下學期最多保留兩門。”
高一的時候考得上就能上。
到高二，所有人就得權衡一下繼續參加競賽是不是值得，能不能對高考有所幫助了。
競賽也是很花時間的。
林一點點頭，這事兒自己就沒資格提建議了，畢竟自己一門都沒考上。
愛之深，責之切。
別看老趙罵得兇，他對劉鵬飛是寄予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