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老師判卷速度很快,學生們的月考成績只用了一周就出來了。
最后一節課是班會,班主任下發了成績單。
宋時郁看到成績單的那一刻,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除了數學和物理扣分較多,其他科的成績都是優秀,全班排名第六。
前五名都是那種不學習就渾身難受的大神,宋時郁沒打算和他們比,僅憑基礎知識考到這個成績已經很好了。
接著擺爛吧。
剛上初中的時候,宋時郁的成績一直是在年級排前幾名的,可是每當她興高采烈地拿著成績單給余秀蕓看的時候,換來的只有一頓冷嘲熱諷;
“又不是年級第一,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人家老周家的孩子,人家考上一本了,畢了業就能去當老師,你能干什么?”
“他家那孩子是真懂事,一放假回家就帶你出去玩,你還好意思去,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后來,宋時郁再拿到成績單,第一件事不再是告訴余秀蕓,而是默默撕掉。
余秀蕓和宋國峰天天忙著吵架,兩人都沒空管她,余秀蕓再次知道宋時郁的成績是通過宋時郁的班主任。
那時候的宋時郁剛升初二,某天,余秀蕓上班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您好,是宋時郁的家長嗎,我是她的班主任崔老師,這次來電是想跟您談談宋時郁最近的學習狀況。”
這通電話持續了十幾分鐘,從崔老師的口中得知,宋時郁最近的成績一落千丈,全年級大概三四百人,她的排名已經到了二百左右。
崔老師說,宋時郁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如果再這樣下去,下場就是考不上高中。
余秀蕓把這件事告訴了宋國峰,宋國峰勃然大怒,那天宋時郁放學回家后,宋國峰狠狠收拾了宋時郁一頓。
皮帶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宋時郁永遠記得那種感覺;各種惡毒的字眼從宋國峰的嘴里往外蹦,余秀蕓就坐在一旁劃手機。
宋時郁在流淚,但是她一聲不吭。
最后,宋國峰打累了,拿上外套就出了門。
宋時郁從地上爬起來,進了自己的房間。她脫下衣服,從鏡子里看自己的后背,一條條的紅痕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
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宋時郁每天都在睡覺,上課睡,下課也睡,整個人昏昏沉沉,作業也不寫,考試一次次交白卷。
崔老師又給余秀蕓打了無數次電話,換來的是宋時郁身上一道道的傷痕還有她的“死性不改”。
用老師們的話來說,她放棄自己了。
這種情況持續到中考前一個月,第一次模擬考試。
宋時郁認真地寫完了自己會寫的題,成績下來后,又是班里倒數。
不能拖了,她覺得沒必要再用自己的前途和父母做抗議,更何況根本沒起到什么效果,于是她開始補。
那段時間,宋時郁近乎瘋狂地學習,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遇到不會的問題她就去問老師,可是老師們都覺得她只是裝裝樣子,所以總是兩句話就敷衍了過去。
她對老師從來沒有過埋怨,畢竟是她先放棄自己的。
沒辦法,再聽不懂她就去問班里學習成績最好的同學,同學不會講的她去問周桑隅;面對著陌生的公式和符號,她總是昏昏欲睡,困極了她就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根:
小時候余秀蕓就總掐她的大腿根,她知道掐這里最疼。
那一個月宋時郁是怎么過來的只有唐韻知道,可唐韻也幫不了她。
唐韻是那種永遠在努力但是永遠笨蛋的人,和宋時郁不同,別看她平時不學,一旦學起來進步就飛快。
她們一有空閑時間就泡在一起做題,宋時郁很享受這種充實的生活,她覺得初中三年,最后一個月是最快樂的日子。
最后的中考成績出來,宋時郁考了五百二十幾,比模擬考高了一百多分。
宋時郁能得到這個分數已經很不容易了,可宋國峰和余秀蕓依舊惡語相向。
算了,本來就不該對他們抱什么希望。
……
一節課很快就過去,宋時郁背上早就收拾好的書包,手里還拿著被卷成筒狀的成績單,走出了校門。
學校對面的巷子,學生們都把它稱為“后巷”。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后巷里烏泱泱圍了十來個人,個個都像宋時郁那天遇到的“社會青年”,紋龍畫鳳,五顏六色。
宋時郁剛想繞開他們,就被一道力量拉了過去。
她回頭一看,是唐韻:
“喂,我聽別人說,前面打架的人是徐珩誒,你不會不知道吧。”
???
“我該知道嗎?”
“哎呦,先去看看唄。”
唐韻的人生格言就是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反正不管宋時郁知不知道,她都已經被唐韻拉到了人群中心,只見魏冬陽拼命拉著徐珩,而徐珩面前的男生灰頭土臉,嘴角已經掛了彩。
宋時郁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徐珩,雖然知道他和朋友講話總是兇兇的,可他對自己卻是很溫柔的樣子。
說實話,宋時郁有點害怕這樣的徐珩。
對面的男生見人越來越多,爬起來轉身就跑,徐珩沒有了動作。因為他一抬眼,就對上了宋時郁的視線。
少女身穿夏季校服,肩上背著米白色的書包;烏黑的秀發高高束起,纖細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劉海被風吹亂,露出的一雙杏眼靈動又勾人,還帶著一絲震驚;蔥白的手中還攥著一張成績單,一看就是個好學生。
純的要命。
對視只持續了一秒,下一秒徐珩就獨自走出了人群,一句話也沒有說。
宋時郁心情有些復雜,唐韻要和魏冬陽一起去書店,于是又剩下了她一個人。
距離下一班公交車發車時間大概還有幾十分鐘,宋時郁慢悠悠地晃到了車站,一眼就在車站旁邊的座椅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你怎么在這啊?”
“我不可以在這?”
徐珩反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以為你回家了。”
宋時郁解釋道,她覺得徐珩現在的氣場不像剛才那么暴戾了,才試探性的坐到了他座椅的另一頭。
沒辦法,就這一個長椅了,她可不想再站幾十分鐘。
徐珩“嘖”了一聲,很不高興似的:
“你離我這么遠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宋時郁沒理他。
“你別怕我啊。”
宋時郁還是不吭聲。
徐珩見她不說話,直接挪到了她旁邊:
“再不理我,腿給你打斷。”
……
“沒怕你。”
宋時郁弱弱地反駁。
“今天怎么去后巷了。”
徐珩幾乎每天放學都去后巷抽煙,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后巷見到宋時郁。
“被唐韻拉去看熱鬧的。”
宋時郁實話實說。
徐珩彈了一下宋時郁的腦門:
“以后少看這些亂七八糟的,你知不知道你在看熱鬧,有多少人在看你。”
徐珩這話并非全無道理,當他第一眼看到宋時郁的時候,就聽到身后有人竊竊私語:
“誒,看那邊,白書包那妞長得不錯。”
“確實很正,清純掛的,我喜歡。”
“得了吧你,你不是喜歡蒼老師那樣的嗎。”
“她要是我女朋友,我網盤里的蒼老師就留著吃灰吧。”
當時對面的人只有宋時郁一個背著白色書包,徐珩身后男生猥瑣的發言她一句也沒聽到,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徐珩不是每次都能在她身邊,萬一那群人找她麻煩,他也不能保證第一時間就到她的身旁,只能囑咐她自己多加小心。
宋時郁揉了揉腦門,沒把他的話往心里去,側頭瞪徐珩,卻看到他脖子上有一道鮮紅的血印。
剛才沒注意,這樣一看,還挺明顯的。
徐珩皮膚白,傷痕印在他脖子上,莫名有種凌虐的美感,宋時郁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變態。
“那個,你受傷了啊。”宋時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有創可貼,你要……嗎?”
徐珩挑了挑眉。
宋時郁粗心大意,總是不小心磕磕碰碰的,難免弄傷自己,于是她干脆隨身攜帶創可貼,以防萬一。
她打開了書包里最小的一個袋子,從里面抽了張創可貼出來……
粉紅色的,Hello Kitty……
“你覺得我會用這種東西?”
宋時郁看了一眼手中的創可貼,好像確實有點過于粉嫩,她嘟囔了句不要就算了,就要收起來。
“我看不見,你幫我貼。”
徐珩仰起頭,不看宋時郁。
少爺就是少爺,真傲嬌。
宋時郁撕開創可貼的包裝放進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對準徐珩脖子上的傷口貼了上去。
徐珩嘴里罵罵咧咧的:
“媽的,孟宇這小子,怎么打個架跟女人一樣,打不過就上手撓。”
宋時郁就隨口問了一句:
“那你為什么要打架。”
徐珩摸了摸鼻尖:
“他罵了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要,前女友啊。”
宋時郁開玩笑似的隨口一問,沒想到話音剛落,就感覺旁邊的人身體一僵。
安靜了半晌,徐珩吐出了一個字:
“嗯。”
顯然,宋時郁也沒想到,她覺得自己拿的應該是預言家的牌,今晚就會被狼人刀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宋時郁突然感覺自己說話有點蠢。
“沒關系,反正都打完了。”
徐珩無所謂地笑笑。
公交車遠遠駛來,徐珩目送宋時郁上車后就離開了。
前女友的話,好像跟我沒有什么關系了吧。
徐珩點了支煙。
……
喧鬧的酒吧里,瘦弱的少年坐在沙發一角:
“他媽的,還當自己是沈遙男朋友呢,我就說了一句沈遙戀愛談的挺多的,他直接就從后面給我來了一腳,這他媽不是事實嘛。從哥,你說怎么辦,這口氣我是咽不下。”
被叫作“從哥”的男人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的同時,還帶出了幾個字:
“你丫急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