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泰接到哲布尊丹巴的親筆信,興奮的跳起來,搶過文稿,看了一遍又一遍,陷入了顛狂的興奮中。潛伏了幾十年的擺脫中央控制的企盼,終于看到出路,壓抑了幾十年的情緒終于可以釋放了。一直燥動不安的心開始膨脹,狂熱的情緒不可抑制地傳導全身。
烏泰一遍遍地閱讀,臉漲的通紅,不停地在地上轉圈。突然,竄到院子里,雙手舉向天空,瘋狂大叫:"長生天保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草原上的王公們經過最初的惶惑后,也都在審時度勢。國內政局巨變,外蒙古獨立。顛復性的變局帶來了權力階層重新洗牌,新的格局漸漸凸現。
各權勢集團竭力搶奪最大的利益。早就覬覦草原的俄國人和日本人豈肯放棄這一吞噬機會,紛紛瘋狂的活動起來。草原一些幻想獨立的王公們也在為選擇俄國人還是日本人作為靠山而審視著。
一九一二年七月八日,俄國人和日本人簽訂日俄密約,兩個列強以東經一一六度二十七分為分界線,日本在此線以東的蒙古東部和滿州地區享有特殊利益,俄國在此線以西的蒙古西部地區享有特殊利益。札薩克圖王旗再次劃入俄國人勢力范圍。
俄國人遣代表赴札薩克圖王旗,對烏泰說:"希望王爺除率札薩克圖王旗外,還能率鎮國公旗丶郭爾羅斯后旗丶扎賚特旗丶杜爾伯特旗,共同起兵,擺脫中國政府而獨立。俄國將從哈爾濱和富拉爾基調俄軍給予支援。"
烏泰在思考投靠俄國人還是日本人。俄國人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給予烏泰許多幫助,烏泰一度視俄國為真正的朋友。但是俄國人逼債讓烏泰丟掉了對札薩克圖王旗的控制權,烏泰非常惱怒。他意識到了俄國人并不是無私的幫助他,而是另有所圖。札薩克圖王旗真的擺脫中國,很快就淪為俄國的屬國,甚至只是一個邦。烏泰眼睛開始盯上草原南部的風云變幻,那里是日本的勢力匯圍。
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卓索圖的喀喇沁旗親王貢桑諾爾布,科爾沁的賓圖王旗多羅冰圖郡王棍楚克蘇隆,一起派代表赴俄國駐京城使館詢問:"俄羅斯是否支持內蒙古隨同外蒙古獨立?"
俄國忌憚內蒙古大半是日本的勢力匯圍,不準備介入蒙東的南部。答復說:"政治和軍事援助只限于外蒙古。"
貢桑諾爾布和棍楚克蘇隆失望而歸,轉而聯系在京的日本間諜川島浪速。川島浪速真象揀到了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大餡餅,喜出望外,馬上幫助聯系日本外務大臣內田和日本參謀本部福島安正。
內田和福島安正當即抓住這個籠絡草原王公,分裂蒙東地區的好機會,承諾給予資金和槍枝彈藥支持。有了日本人的承諾,喀喇沁貢王和賓圖王召集東蒙的各旗王公聚集小庫倫會盟。
崎嶇的山路穿過廖無人煙的群山,進入一片茫茫的沙地,平時蕭條寂靜的沙地車輒路擁擠著一隊隊人馬,每隊人馬都有百十騎,隊伍中簇擁著一輛豪華馬車。東蒙的王公們應貢桑諾爾布和棍楚克蘇隆之邀,奔往小庫倫會盟。
小庫倫是一座草原小鎮,貢桑諾爾布在這里扎起了一座大蒙古包,王公們到小庫倫后,也扎起了蒙古包。田野上出現了一座營地。日本的陸軍大尉松井清助也受邀參加。
王公們到齊后,都來到大蒙古包。大蒙古包里圍墻壁擺了一圈木椅子,木椅子前擺一圈桌子。王公們坐到了椅子上。每名王公面前的桌子上都放了一只馬奶酒壺,一只木酒碗。
盟會上貢桑諾爾布激昂地說:"外蒙古已經脫離中國獨立了。內蒙古要加快步伐,騎上快馬追上外蒙古。俄國人不夠朋友,關鍵時棄我們于不顧。卻是日本人答應給予資金和槍枝彈藥,支持我們獨立。我們應依靠日本人,讓內蒙古也像外蒙古一樣實現獨立。"
棍楚克蘇隆陰沉沉地說:"誰幫助我們獨立,我們就認誰是朋友。日本雖然局限一島,實力不可小覷,日俄戰爭日本兵把俄國兵打的落花流水,迫使俄國交出了東北。打清朝更不在話下。我們要獨立,只有投靠日本才能實現。"
貢桑諾爾布和棍楚克蘇隆說完,大蒙古包內嗡嗡成一片。一位王公大聲說:"兩位王爺說的對,我們就投靠日本人。"會場上王公們參差不齊的嚷叫,異口同聲支持投靠日本。
會盟持續了三天,吵吵嚷嚷的王公們陸續離開小庫倫。貢桑諾爾布和棍楚克蘇隆離開后馬上行動。
一月二十九日,貢桑諾爾布和日本政府簽訂書面條約,日本向貢桑諾爾布放貸二十五萬日元,用來向日本泰平公司購買武器。日本泰平公司接到日元后,馬上組織向喀喇沁旗運送槍枝彈藥。
日本泰平公司向喀喇沁旗運送槍枝彈藥的情報被民國政府獲得,奉天總督趙爾巽令吳俊升攔截。吳俊升率一營巡防隊來到運送槍枝彈藥的馬車必經路上一處山谷埋伏起來。
下午,三十輛滿載槍枝彈藥的馬車隆隆地跑了過來。馬車跑進山谷一處狹隘地帶,山坡上槍聲響起,吳俊升率伏兵盡出,邊開槍開沖鋒。押車的十名日本人當場被擊斃。
貢桑諾爾布派來的接應人員阿拉坦傲其爾率二十多人剛走進山谷谷口,正看見馬車隊被截殺,轉身就逃。運來的槍枝彈藥全部被吳俊升截獲,吳俊升發了一筆意外財,這些槍枝彈藥用來武裝了吳俊升的巡防隊。
貢桑諾爾布聽到槍枝彈藥被截,懊惱不已。
烏泰對俄國人心存戒備,選擇了投靠日本。激起了俄國人的震怒。一直住在王爺府監視烏泰的俄國人找到了烏泰,指著烏泰鼻子大罵:"你為什么言而無信?當年你承諾做俄國的藩屬,俄國才盡力地援助你。你辜負了俄國幾十年對你的援助。"俄國人在王爺府大鬧一場,怒氣沖沖甩袖子回到了哈爾濱。
烏泰還不能得罪俄國人,馬上派人追到哈爾濱,拼命向俄國人解釋,企圖挽回俄國人。俄國人雖然情緒稍緩,也看透了烏泰對他們非常防范,再對烏泰的援助也開始留有余地。
烏泰收到了哲布尊丹巴給他的信,覺得機會已到。一九一二年正月初五,烏泰便邀請鎮國公旗丶郭爾羅斯后旗丶扎賚特旗丶杜爾伯特旗四旗的王公在正月初十前匯聚王爺廟,要共商起事大事。
各旗王公如期而來。扎賚特旗的十四歲貝勒巴德瑪拉布坦丶鎮國公旗的鎮國公拉什敏珠爾,杜爾伯特旗貝勒希拉布羅不勒幾個王爺親自出席。郭爾羅斯后旗由左翼協理臺吉海爾多濟代替輔國公布彥朝克出席。
烏泰迎出三十里迎接各旗王爺,在路旁扎下了蒙古包。拉什敏珠爾從北方趕來,烏泰早早迎到三十里外路口。
拉什敏珠爾是烏泰最靠得住的朋友,看見拉什敏珠爾奔了過來,烏泰站在路邊等待。拉什敏珠爾跳下馬,和烏泰相互彎腰施禮,互獻哈達。
烏泰興奮地對拉什敏珠爾說道:"佛祖降下神圣的旨意了,現在天意眷顧草原,佛祖讓我們去奪取草原榮耀。你我該上馬了。"
拉什敏珠爾驕橫的說:"天降大任于你我。我鎮國公旗的五百鐵騎都是力敵萬人的草原雄獅,縱橫草原誰人能敵?"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隨后烏泰和拉什敏珠爾倆人攜手抱肩,異常親熱。一起走進蒙古包。
烏泰接到了各旗王爺,陪同各旗王爺來到了王爺府。王爺們都進入大蒙古包議事廳,坐在大桌子旁。烏泰亢奮異常,率先闡述主張。
烏泰一臉激動,慷慨激昂地說道:"中國革命,庫倫獨立,當今天下大變。我蒙古何去何從?應當機立斷。隨波逐流將喪失千載難逢的良機。草原如施共和,必將要我等交出王位,廢除佛教。此斷不可行。祖宗留給我們的基業絕不能丟。今日唯有武力一博,脫離中國,尚有出路,可保住你我王位。坐視共和之風刮入草原,坐失良機,我等將墜落深淵,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烏泰慷慨激昂,眾王爺被蠱惑得也狂躁起來。拉什敏珠爾隨著烏泰吵嚷:"共和傳到草原,搞民主自由,我等王權何在?中央放墾蒙地,祖宗留給我等的土地也落到外人之手。共和實有害于蒙古,不脫離中國而獨立,我等王位就不存在了。要堅決阻止共和進入草原。"
海爾多濟也嚷叫:"阻止共和進入草原,唯有起兵,以武力脫離中國,歸附庫倫。"
王爺們個個如妖魔附體,失去了理智,仿佛真有力量抗衡中央政府。
王爺們吵到傍晩,太陽漸漸落到西山后面,黑暗籠罩大地。烏泰讓仆人堆了一大堆木材,點燃了篝火。熊熊大火照亮了王爺府大院,染紅了夜空。
烏泰又讓仆人牽過來一匹白馬,用牛皮繩捆住四肢,綁在大木柱上。王爺們聚集在白馬前。烏泰拎一把匕首,走到白馬前,冷漠地拍拍白馬,揚起匕首,猛然刺進白馬脖子,割斷了白馬頸動脈。
鮮血噴向天空,噴出一丈多高。烏泰用嘴銜住匕首,接過仆人遞過來的銀碗,在白馬脖頸上接了一碗鮮血,回身走到篝火旁,把鮮血澆在篝火上。拉什敏珠爾丶希拉布羅不勒丶巴德瑪拉布坦丶海爾多濟依次走到白馬前,用銀碗盛白馬鮮血,澆在篝火上。
烏泰率先面向篝火跪倒,拉什敏珠爾丶希拉布羅不勒丶巴德瑪拉布坦丶海爾多濟依也跟在烏泰后面跪下。烏泰大聲說道:"佛祖在上,今天札薩克圖王旗丶鎮國公旗丶郭爾羅斯后旗丶扎賚特旗丶杜爾伯特旗共同發誓,發兵響應庫倫,擺脫中國。違背誓言者佛必懲之。"
眾王爺臺吉隨著大聲說了一遍。向篝火叩首。
烏泰在大餐廳又擺上酒宴,眾王爺臺吉喝酒時又仔細商量。眾王爺臺吉連續商議了兩天,確定各旗出兵人數,烏泰驕縱地說:"札薩克王旗率先起事,理應出兵更多。本王爺出精兵三千,都是虎狼之士。"說完目視扎賚特旗的貝勒巴德瑪拉布坦。
巴德瑪拉布坦剛剛十四歲,聽的懵懵懂懂,眨巴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隨同來的協理臺吉脫口而出,說:"扎賚特旗出兵二千。"
拉什敏珠爾兇狠地嚷叫:"此乃草原生死一舉,鎮國公旗定傾全旗之力,出兵一千。都是以一敵百的草原雄獅。"
杜爾伯特旗貝勒希拉布羅不勒謹慎地說:"杜爾伯特旗地狹人稀,可出兵五百人。"
郭爾羅斯后旗左翼協理臺吉海爾多濟說:"郭爾羅斯后旗可出兵五百人。但尚待回旗后稟報輔國公布彥朝克公爺。"
烏泰傲慢地說:"郭爾羅斯后旗五百足矣。有我札薩克圖王旗三千虎狼之師,足以縱橫草原。"
烏泰又讓四等臺吉丶筆帖式托克托奇匯總各旗王爺臺吉的意思給哲布尊丹巴寫了一封"攜烏泰率領全旗各蒙情欲投降蒙古國等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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