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蚩地的破天紅晶,熄滅了自身的光芒,荒山也隱隱折平淹沒在黑暗里,干裂的大地隨之分成蜂巢狀,在二雙纏繞帝休后,一切開始循環向天頂運動。
菱體異世的地殼中心,不同于外星系任何一種,蚩地和上橫,相當于兩種極端正在壓縮成平行一面,這將打破背軸世界的運行規律。
丑孋對此全然不顧,她沿著藤脈回到帝休之巔,讓鏈接屏重新恢復映出小四的身影,輕柔它綿軟的鼠身邊說:“我知道你也擔心他。但現在,我需要你幫我咬破這片黑色的遮幕,為蚩地創造屬于它的出口。”
小四金瞳閃耀,吱吱兩聲,奔向帝休最高的那根枯枝,當冷速壓迫臨近,張口咬住虛無,彼時黑夜仿佛撕開一道裂縫,全面破碎分崩。
下橫四海之濱,迅速被恐懼彌漫,極端溫度的巨型碎石,沙雨雷暴,風馳電掣,毀滅著下橫的方方寸寸,亦如放大萬倍的固體雪花,毫不留情地展開吞噬,讓世間除了毀滅的聲音再沒有其他。
坦蒙島,羽三白等人無力抵擋,只能轉移五距之舟下躲避。
孫昦的翙羽和風橫并施,掩護破解,對墜落的天石盡力斬折抵擋,宋靈支撐著破敗的山體,盡可能讓白墨森林不受波及,可惜洶涌的海浪愈發不受控制,也給她造成沖擊,防護即將失效,島嶼的邊界逐漸沉沒水中。
“海里有光?!”孫昦順著天灹飛過的位置,看到黑海下升起紅色的光暈,異常扎眼,直直向著即將隕落的上橫而去,接踵而至的是鬼律碩大的煙塵鳳翼,在略過坦蒙的時候,海暴被迫傾斜,烏云也為之追逐,順利讓厝火龜沖出水面,不懼天石的墜落,掩護著顧蘭陵,糊糊和三魂天狗同往五距之舟。
帝休的枯體也逐漸涌出大海,藤脈沖天,矗立在坦蒙島的周圍,似乎在等待什么。
“丑孋要壓縮上橫大陸!”糊糊喊道:“可那份體量依然無法讓下橫安全,所以在二雙切割的同時,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準備?!準備什么?!赴死的準備嗎?!”孫昦抬頭仰望,黑色的壓力加劇,間歇性的高電荷雷閃,亦如天地的燈火,照亮矗立于海面的九嬰,數之不盡的海巨人,在丑孋執三橫杖于上橫金烏熔抵,整片墜落的大地迅速朝中間回縮時,紛紛吞噬藤脈割開的部分,獨有塊耀眼的陸塊,運行堪比光速,目標更像是鎖定。
“那是什么?!”
“天宮灣,無恨帝送給下橫最后的‘禮物’。”
天宮灣的白,只是它偽裝的圣潔,毀滅才是真正的任務。
海水傾覆倒灌,已經沉沒的山石被牽引再度上升,火勢被迫成為階梯,風聲變換嘶吼,相信誰也不會愿意接受這份毀滅的禮物。
它越來越近,風中摻雜的熱感近乎剃刀,直到鬼律周身的地獄火焰折斬,才有團不足千分之一的光體,迎面從天宮灣的頂端穿至末尾,輕松的像針穿過豆腐,以肉眼可見的方式,為所有人展現一朵花蕊綻放后,即刻枯萎的殘酷過程;像極了四維神的結束。
良久,光與黑暗區分開,互不干擾,即使浪濤仍未平息,風中仍摻雜著渾厚的沉悶,也仿佛世間存在的最后安寧,讓人分不清是夢魘,還是被迫的幻想。
最先離開五距之舟的是羽三白,不顧一切地奔向突如其來的帝休,她根莖翻土在外,皮層枯萎裂痕斑斑,枝干幾乎全毀,根本不是記載中的神圣。
“我會讓他恢復。”旁人如何感嘆劫后余生,都影響不到現在,丑孋更像是沒有經歷過剛剛,在他身后信誓旦旦。
羽三白清楚對方所指的是誰,歷歷在目的經驗教訓,如何回答都不是該他考慮的;誰能化解天塌的危機,誰能直面一顆飛星還毫發無損?!在感覺到帝休回饋的些許溫度后,轉身直面說道:“你,你不是神,你的一切連神都無法駕馭,甚至超越我們理解的終極。”
丑孋沒有正面回答,羽三白以為她默認,混亂的思維又重新編輯很久,才又問道:“你覺得存在有錯嗎?”
丑孋道:“存在和消失都沒有,是節點出現了錯誤。三百年前的改變,沒有對后世產生決定性的影響,獨獨對你和李藏的相遇軌跡產生了彎轉,在正確的時間線里,羽氏不復存在。”
“所以,一切都是錯誤,我錯誤的活著和他過早的遇見,至于平方鎮,十三督軍乃至海魔方,包括人鼎的進化也不該由我影響。”羽三白脫力地癱在地上,試探問她:“你可以將這一切回歸正確嗎?”
丑孋道:“可以,但我不想這么做。”
羽三白反而很詫異,問對方為什么?
“因為那樣,李藏就不是丑孋時間節點內的李藏。”丑孋的雙眸不如以往的柔和,平靜夾雜著如有若無的肯定。
她讓帝休的根莖圍攏起來,交織成不同的人型,畫面繼而旋轉,動作有序連貫,對羽三白道:“你們信奉預言,卻甚少明白預言的真諦。你們追尋能力,但更多只是麻醉自我,就譬如上橫存在的傲慢。浩瀚之內,空間和時間之外另有領域運作,感染著思維的抉擇,你們稱之為命運之說。”
“你想要的李藏,屬于卻獨立凌駕于命運?”
“是,所以現在節點的他,才有資格成神。”
“神?神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撼動注定的東西?!”羽三白回望枯萎的帝休,認知的極限讓他五味雜陳,目光再次相對,丑孋便輕聲告訴他:“神不能代表命運,那是愚蠢的行為,將逃不開認知智慧的局限。”
“......我會成為塵埃?”羽三白僵在原地,閉合酸澀的神經,當意識到問題是出自他口,可能是源于開始和結束的必然。
反觀對方沒有直接給予答案,或許是困于他的問題過于廣泛,包括太多不為神的物種,畢竟高懸在足以蔑視神帝的天頂角度,所有最終都會成為塵埃,甚至比塵埃原還要籠統的消失。
“不要告訴我。”羽三白選擇避開,拋出問題的那刻才明白自己的局限,是丑孋為李藏保留了他‘多余工具’的體面,僅此而已。
“嗷!”他的身影消失后,四處閑逛的天灹停落在根莖上,看到丑孋,乖順地貼近。
小四被拱出衣袖,應該是回憶起不好的經歷,鼠毛豎起,身型也開始膨脹,直至如貂如狐;它也受到蚩地的影響。
丑孋沒有阻攔它的離去,只安撫著天灹;天宮灣還不是它可以硬碰的東西,讓其獸身漸漸綿軟松弛,而后陷入沉睡,交由根莖合攏起來的帝休,整理出可以單獨棲息的位置,方走到海岸的邊緣,在硝煙遁去的夜晚,讓時光倍速涌動。
坦蒙島沒有任何變動,星空也依舊絢爛,只有海域的不斷波動,昭示一切正在不經意的度過。
最先察覺到時間跨度的是鬼律,他不可置信地找來問:“你動了時間?”
丑孋只道:“因為‘現在’才有麒龍骨的線索。”
鬼律咋舌:“你不愿等,那最好彭祖也不會察覺到背軸世界的波動。你比誰都清楚,任何細微的軌跡都逃不過他的感知......別跟我說你忘記了。”
丑孋發誓,她真的才意識到這一點,不過為時已晚,只希望她的彭父對她,像對四維神那般,偶爾給予一份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