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獨孤昭寧帶著兒子正和麗嬪、宜嬪在御花園中喝茶閑聊,麗嬪有意提及道:“皇后娘娘,您聽說了嗎?昨晚皇上剛冊封了一個司樂坊的舞姬為玉嬪。”
獨孤昭寧不以為意:“后宮就咱們幾個姐妹未免也太冷清了些,是該添些新人了。”
宜嬪沒好氣道:“話是不錯,可聽說那個玉嬪為人極其囂張,皇后娘娘也該管管,可別慣得跟淑妃一樣。”
“淑妃怎么了?”獨孤昭寧不解地看著她們二人,示意她們繼續說。
麗嬪直言道:“這滿宮上下誰不知道淑妃從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就連這每日請安都沒有,從前上官皇后在的時候,她也……”
正說著,淑妃之子賢王便經過御花園,上前來請安:“兒臣給母后請安!給宜嬪娘娘,麗嬪娘娘請安!”
獨孤昭寧溫和的笑著,夸贊道:“賢兒真懂規矩,坐到母后這兒和弟弟玩一會兒。”
賢王站在一旁,猶豫道:“母妃說了,賢兒要把今天的太傅教的詩詞全部背完,才可以玩兒。”
“這么用功啊?”獨孤昭寧聽了,心中甚喜。
“賢兒!”正閑話間,便聞淑妃沈月茹一路小跑過來尋找,見了獨孤昭寧,慌忙請安,“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獨孤昭寧仍溫和的笑著。
“謝娘娘!”沈月茹起身,順勢將賢王拉到一邊,厲聲訓斥道,“賢兒,你不在寢宮好好讀書,跑出來干什么?”
獨孤昭寧好言替他解釋:“妹妹別緊張,賢兒很用功,一心想著念詩呢!”
“他哪會念什么詩啊?一天也記不住一首。”沈月茹故作謙虛,有禮道,“娘娘,嬪妾還要回去督促賢兒念詩,先行告退了。”
獨孤昭寧點頭,表示默許,沈月茹便立刻拉著賢王離開了。
宜嬪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的身影,輕蔑道:“瞧瞧,她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樣了?還真以為能當太子啊?”
“就是!”麗嬪也隨聲附和著,“太子之位應該是皇后娘娘所出的恒王殿下,哪輪得到她的兒子?”
“妹妹們說笑了。”獨孤昭寧從來沒有這么想過,“本宮對自己的兒子可沒有那么大的期望,只希望他健康快樂的長大。至于太子之位,應該有能者居之,各位皇子都有機會,怎么就一定會落到他身上呢?”
“娘娘說的極是!”宜嬪附和,不敢再多言了。
麗嬪也轉移了話題道:“差點忘了今天是中元鬼節,咱們不宜在外面逗留太久,還是早些回宮吧。”
獨孤昭寧不以為然,問道:“妹妹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嗎?”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嬪妾就先告退了。”宜嬪緊張兮兮地,行了禮就匆忙離開了。
獨孤昭寧望向身旁僅有六歲的恒王,溫柔道:“恒兒,你怕鬼嗎?”
“我不怕!”恒王故作大聲道,“母后說了,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只有人裝神弄鬼,兒子不怕。”
獨孤昭寧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額頭。
入夜,宮女們在御花園的石子路旁撒紙錢,正逢恒王從御書房走出來經過石子路,宮女們紛紛停下行禮:“參見恒王殿下!”
“平身!”恒王看了看她們,疑問道,“你們在干什么呢?”
宮女回話道:“回恒王殿下的話,今日是中元鬼節,奴婢們奉旨在宮中撒些紙錢,去去晦氣。”
恒王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告訴她們:“我母后說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只是你們太膽小罷了。”
“恒王殿下,可不能這么說。”一個宮女上前小心翼翼的在他耳邊低聲道,“奴婢聽說前朝有位小公主就是在那個假山上被鬼嚇的從上面掉下來摔死了。”
“那只是意外吧?我才不信!”恒王不屑的笑了一聲,想去看個究竟,“我上去看看!”
“恒王殿下!”宮女們紛紛追在后面,可他跑得快,轉眼已經走上了假山,宮女們都對這種傳聞深信不疑,便不敢再跟過去。
過了不到一刻,只見恒王慌忙從假山上跑下來,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下了假山還沒站穩就昏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恒王殿下!”宮女們嚇壞了,紛紛叫喊著。
昭陽宮寢殿,恒王滿頭是汗,囈語不休,一直叫著:“母后!有鬼!有鬼……”
“恒兒!”獨孤昭寧將他抱在懷里安撫,摸著他的額頭道,“恒兒不怕,母后在呢!”獨孤昭寧審問將恒王送回昭陽宮的宮女們,“恒王殿下剛才看到了什么?”
“回娘娘的話,奴婢們什么也沒看見。”宮女們紛紛搖頭,回稟道,“恒王殿下從假山上下來就昏倒了,也許是真的看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胡說!”獨孤昭寧訓斥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或許是你們給恒王殿下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出現了精神混亂。”隨后看向黎初影,吩咐道,“初影,你親自去為恒王殿下準備些點心給他壓壓驚。”
“奴婢這就去。”黎初影聽吩咐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黎初影就前往御花園在恒王昏倒的假山旁查看,還詢問了昨天在御花園當值的宮女:“昨天,除了恒王殿下,還有其他人來過這里嗎?”
“沒有了。”宮女們紛紛搖頭。
黎初影問:“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一個宮女稟報:“姑姑請看,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假山附近全是濕土,倘若有人來過這里,一定會留下腳印,可是這上面除了恒王殿下的腳印,就再沒其他腳印了。”
“會不會有人故意把腳印抹平了?”黎初影猜測道。
“不會的。”宮女繼續回答,“昨晚恒王殿下昏倒以后,奴婢就吩咐人把這里給圍起來了,所有人都可以作證,絕對不會有人靠近這里。”
“其實哪有人啊,分明就是鬼嘛!”另一個宮女言之鑿鑿道。
“你怎么知道?”黎初影問話。
那個宮女道:“昨天是中元鬼節,每年這個時候,宮里都會發生一些離奇事件,最后什么也沒查到。”
黎初影堅信:“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一切都是人為的。”
“那腳印怎么解釋?”宮女的話,倒是問倒了她,黎初影心想:是啊,這么長的距離,除非此人有絕妙的輕功,可是就算有輕功,也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啊!
“我看我們還是多少點紙錢吧。”宮女們還是人心惶惶的。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機關。”黎初影雖然一時之間還不知其原由,但是她會一直查下去,她吩咐道,“你們把這里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我要好好想想。”
傍晚時分,獨孤昭寧找黎初影前來詢問:“本宮怕此事一旦傳開,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讓你來調查這件事。”
黎初影點頭道:“娘娘想驅除謠言,初影定當盡心盡力。”
“查的怎么樣了?”
黎初影初步分析了一下:“恒王殿下從小在宮里長大,對宮里環境應該都很熟悉,不可能被嚇成這個樣子,除非有人在假山上裝神弄鬼,可是假山周圍地都是濕的,怎么可能一個腳印都沒有呢?這實在讓人想不通。”
“你有什么辦法嗎?”獨孤昭寧問。
“奴婢認為,找出兇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幕后主使。”黎初影想了想,繼續分析,“娘娘想啊,恒王殿下養在深宮,年紀又那么小,不可能與人結怨,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嗣位之爭。這宮中有皇子的,除了娘娘以外,還有淑妃,宜嬪和麗嬪。”
這樣看來,獨孤昭寧倒是忽然心生一計:“本宮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想害本宮的兒子!”
回到昭陽宮,獨孤昭寧便召見幾位有皇子的嬪妃前來,想要試探一下:“今日叫大家來,是想告訴大家一件重要的事,恒王被鬼怪嚇到的事,想必大家都聽說了吧?”
宜嬪詫異道:“娘娘該不會以為是我們做的吧?”
獨孤昭寧忽然發笑,表明自己的好意:“幾位妹妹都是入宮比較久的,大家相處的也都很和睦,本宮怎么會這么想呢?只是謠言傳的太多了,本宮不得不查清楚,為了避免恒王的事發生在其他皇子身上,所以本宮向寺廟求了平安福給各位妹妹帶回去,讓皇子們都帶上,希望保皇子們平安。”說完,吩咐身邊的宮女將平安福端到各位娘娘面前。
“謝皇后娘娘!”宜嬪和麗嬪都接過了她的好意。
只有沈月茹,不屑地看了一眼:“多謝皇后娘娘美意,只是嬪妾不信這個。”
獨孤昭寧好言相勸:“本宮原先也不信,可是事情發生在本宮的兒子身上,為了避免其他皇子再受傷害,妹妹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好。”
“謝娘娘!”沈月茹無奈,接過了平安福。
“好了,本宮乏了,你們都回宮照看孩子吧。”獨孤昭寧示意她們退下。
“嬪妾告退!”三人紛紛行禮退出了昭陽宮。
已過子時,攬月閣內還亮著燈,賢王獨坐在攬月閣門前的臺階上手捧著書,埋頭苦讀。
貼身伺候的李嬤嬤見此情景,格外心疼,上前問道:“賢王殿下,這么晚了,您怎么還不進去休息啊?”
賢王如實說:“母妃要我把這些書全部背完才可以睡覺。”
“這么多?”李嬤嬤看著賢王手中厚厚的一沓還尚未翻閱的書,心疼道,“這就是熬到天亮也背不完啊,您小小年紀這樣熬夜太傷身體了,老奴看著心疼啊!要不這樣吧,殿下先進去休息,這書交給奴婢吧!”
賢王猶豫道:“可是母妃發現的話會打我的。”
李嬤嬤將他手里的書拿過來,給他出主意道:“淑妃娘娘要是問起來,奴婢就說,殿下您不小心打翻了燭臺,把書都給燒了不就行了嗎?您快去休息吧!”
“謝謝李嬤嬤,那我進去睡了。”賢王打了個哈欠,走進了寢殿。
這一幕讓沈月茹看到了,走上前怒打了李嬤嬤一巴掌,訓斥道:“你好大的膽子!”話音剛落,她拂袖而去。
李嬤嬤站在攬月閣外,低頭看著手里的書,默默地替賢王承受著罪責。
次日午后,黎初影陪獨孤昭寧在御花園散步,經過涼亭的時候,看見幾個小皇子在亭中玩耍,黎初影注意到他們的脖子上都帶著獨孤昭寧為他們求的平安福。欣喜道:“娘娘您看,小皇子們都帶著平安福。”
獨孤昭寧還是尚存疑慮:“是本宮猜錯了,還是被她們看穿了本宮的計策?”
“等等,少了賢王殿下。”黎初影仔細一看,那幾個皇子里面,確實不見賢王。
“莫非真的是沈月茹?”獨孤昭寧剛有些懷疑,只見賢王從御花園的石子路那邊向她走過來,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獨孤昭寧注意到他的脖子上也帶著平安福,溫和的問:“賢兒,你這個平安福是你母妃給你帶上的嗎?”
“是啊!”賢王點點頭道,“母妃怕兒臣被鬼怪傷害,所以給兒臣佩戴了這個平安福。”
“那就好。”獨孤昭寧望著他,笑著。
“兒臣還要去讀書,先行一步了。”賢王有禮貌的請安離開了。
黎初影嘆了一聲道:“看來也不是淑妃娘娘。”
獨孤昭寧陷入了沉思,這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誰?線索又斷了。
深夜宣政殿內,皇上召見蘇晚晚前來陪他賞畫,蘇晚晚依偎在皇上身側,看著他手里展開的卷軸,問道:“皇上,這幅畫叫什么名字啊?”
皇上揚起嘴角,似乎話里有話:“這叫做良禽擇木而棲。”
“好奇怪的名字。”蘇晚晚皺了皺眉,并不理解。
“這有什么奇怪的?”皇上的眼神從她的神情上,順勢而下,看著她腰間的玉佩,將它取下來,帶著玩笑般的問話,“就好像你腰間的這塊玉佩它代表什么?你進宮的目的是什么?還有你的同黨是誰?倘若你可以回答朕這些問題的話,朕可以保證你在這后宮一生榮華。”話音剛落,只聽蘇晚晚笑出了聲,皇上也笑著問,“你笑什么?”
“當然是在笑皇上了。”蘇晚晚低吟道,“皇上以為這天下任何東西都可以用來收買?”
“當然了。”皇上仍看著手里的玉佩,帶著玩味道,“就像這塊玉佩,它雖然可以給你金銀財寶,但是朕可以給你整個天下。”
蘇晚晚似乎并不稀罕,笑道:“可是臣妾手里沒有皇上想要的秘密,也可以得到整個天下。”
皇上臉上的神情,從溫和變成冷笑:“要是這樣的話,你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得到通往地獄的令牌。”說完,皇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皇上!”蘇晚晚痛苦的掙扎著。
皇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冷酷兇狠,可嘴角依然掛著笑:“朕告訴你,朕要是想殺你,沒人能救得了你,朕就算不殺你,你那些同黨知道你身份暴露了,一樣會殺你滅口。可是你跟了朕就不一樣了,朕可以保護你,許你一生榮華,還可以給你后宮之主的位置。”
“皇上的算計可真是精妙啊!”蘇晚晚一邊掙扎,一邊假笑著。
皇上仍掐著她不肯松手:“那你的意思呢?”
“臣妾自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蘇晚晚掙脫開他的手,從他手里拿回了玉佩,笑著說出實話,“這塊玉佩是我撿到的,我這里可沒有皇上想知道的東西。皇上知道真相,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皇上低頭冷笑了一聲:“看來是朕想多了。”低頭沉思的那一刻,皇上嘴角的笑容瞬間收回,神情中透著蘇晚晚沒有察覺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