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畋這次派來的不止是幾個零星游騎,而是一支百人隊。
“門下,特進故金吾衛大將軍張直方之子張藝為游擊將軍……軍前聽命!
恭喜張將軍高升,節度特遣我等前來守御此寨,將軍可前往節度帳前聽候差遣,前途無量啊!”
領頭的十將讀完圣旨后朝他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
林殊笑瞇瞇地遞過去一顆金裸子,那十將喜笑顏開。
“鄭節度那里情況怎么樣?”
“節度帳下文臣武將數不勝數,奪回長安只在朝夕!”
“說些實在話。”
“節度帳下無人,雖有皇帝墨敕無數,卻號令不了那些驕兵悍將。”
林殊這才點頭道:“我想也是這樣,那這里便交給你了。”
林殊對辛苦建起來的寨子并不在意,畢竟這就是一個土圍子加了些木欄,真要遇到大軍來犯,被攻破或許都不要一個時辰。
領著他麾下的家奴和投靠的游民,在兩名游騎的帶領下,林殊等人進入鳳翔境內。
鳳翔境內的田間地頭上有農夫正趁著冬日整備坡池。
雖然大冬天看不到這里有什么綠色,卻給人一種有別于長安的勃勃生機。
看到林殊這支小百人的流民隊伍走來,那些農夫只是遠遠地躲到一邊,并未四散逃跑。
“節度近來大肆收容流民,所以他們并不害怕。”
鳳翔節度使,治鳳翔府。
鄭畋身位宰相,卻也親自下到農田考察冬日農夫整備的情況,順便接見了林殊。
“直方乃老夫親自引入朝中,不想竟先老夫一步去了,世事難料啊!”
林殊拱手道:“先父和二弟與巢賊死戰,我彼時有傷在身,易容逃得一命,實在有愧家門。”
“彥超,老夫已經上表,請陛下追授直方為太尉,你是他唯一的兒子,朝廷也不吝嘉獎,望你和你阿父一樣,為朝廷盡心盡力。”
“多謝鄭相!”
鄭畋又道:“我聽聞彥超你懂機關之術?可有此事?”
“粗略看過幾本書,稱不上通曉,只是略懂。”
“彥超賢侄過謙了!
你既然有此大才,老夫絕不叫你泯然眾人。
朝廷要攻打逆賊,少不了要打造攻城器械,這可是天賜良機,還不速速聽命?”
林殊聽出鄭畋話中含義,知道這是要給他安排差事了,忙叩拜道:“謝相公恩典。”
“賢侄起來說話。
軍中不缺武夫,唯獨缺少你這種懂制造器械的材官。
你先講此事挑起來,需要人手和打制器械的材料盡管向老夫開口,老夫一定叫竭力滿足。”
林殊心中竊喜,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嗎?
這個位置對他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職下領命!”
鳳翔鎮雖稱兵力過萬,但真正能上陣廝殺的不過五千余人,剩下的多是土團鄉夫,能幫著運運糧草,打不了硬仗。
但即便如此,鳳翔軍的軍械也有很大缺額。
林殊接手軍中武庫時,里面空的能跑馬。
“官人,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軍械缺口很大,鄭相催的急,可我們也不懂這個,找來的鐵匠打造的軍械品質參差不齊,實在不堪大用。”
負責和林殊交接地官員一籌莫展道。
“把城里能找到的匠人都派給我,我自有辦法。”
品質參差不齊,那是因為匠人的手藝有好有壞。
即便是能耐大的,也不可能不出一點差池,偶爾也會有廢品。
最合理的做法還是流水線作業,每人只負責一道最擅長的工序,避免把精力分散。
古人其實早早地就領悟了流水線作業的好處,但真正能夠實現流水線作業的地方是官營的作坊,普通匠人哪里能只會一項活計,那不得餓死喝西北風?
鳳翔鎮的軍械作坊里的匠人老的老,小的小,加上兵災人禍,形不成規模,才不得不讓民間匠人加入,形成這個魚龍混雜的局面。
林殊首先做的事就是統一形制規格。
沒有統一的規格,生產出來的刀插不進刀鞘,箭羽裝不上箭桿,弩機換不了弦等等問題就會紛至沓來。
所以統一標準尤為重要。
其次就是提供高效的工具,這個都裝在林殊腦袋里,他也樂意讓這些工匠用上得心趁手的工具,提高效率,也能讓這些工匠干得沒那么累人。
林殊接手后將賞罰制度頒下,絹或緡發放及時,從不拖欠克扣,召集來的匠人也愿意配合。
鄭畋這邊按時給他送來材料,讓他在三天內就弄出了一臺水力沖床。
有了高效的工具,軍械地打造也越發迅速。
看著每日流水般送進武庫內的橫刀和鐵甲,鄭畋一直以來繃著地臉也展露出笑容。
“彥超賢侄,你的表現超出老夫預計啊!
待攻克長安,老夫必向陛下保舉你為將作監監正,日后便是工部尚書也做得!”
“多謝鄭相提攜。
晚輩本不該多問,但長安淪陷賊手多日,何時能迎陛下還都?”
林殊可不想把時間都耗在種田上,主線任務進度到現在都還是百分之零,他心里急得很。
鄭畋的表情逐漸嚴肅,長久不語。
就在林殊以為他不愿意回答的時候,卻聽他說道:“蜀漢北伐,有諸葛亮,有姜維,矢志報國,縱未能盡愿,卻足見蜀漢煌煌之志。
然后主不理朝政,寵信宦官,致使昭烈皇帝一生心血付諸東流。
而今陛下避禍蜀中,宦官在側,把控朝政,豈不見后主故事乎?
后主樂不思蜀,當今陛下只怕也早忘了長安城內的百姓了!”
沒想到鄭畋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讓林殊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匣子了。
鄭畋長嘆道:“老夫向陛下討要便宜行事之權便是擔心此事發生。
哪怕陛下無心收復長安,老夫也是一定要再進長安城的!”
鄭畋拍了拍林殊的肩膀:“莫急!各路節度使的兵馬都在路上了,時機一到,大軍云集,巢賊插翅難逃,我等便可迎皇帝還都,到那時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手里,不怕那些宦官再從中作祟。”
林殊沒能從鄭畋口中獲知具體的時間,但聽他的語氣,似乎決戰之期不遠了,他只能按捺性子,積攢實力。
三月,春風未至,關中尤寒。
黃巢遣尚讓、王璠率五萬大軍攻打鳳翔。
旌旗蔽空,兵馬逶迤數十里。
“都快點!
兒郎們,手腳利索些!
在長安待了那么久,人都養閑了,不活絡活絡筋骨怎么行?
咱們打下鳳翔鎮,好好與鳳翔鎮的小娘子們耍一耍!”
軍頭說著葷話,惹得軍士大笑。
尚讓騎在馬上,披一件大紅披風,手里竟還握了把羽扇。
王璠騎馬與他并行,心里膩歪地緊。
若要用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