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廂情愿的章文宣當然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他見到陳雪冰，陳雪冰也“收下”他的錢，他頓時就安心了。

　　是夜，他的精神明顯恢復很多，毫無怨言的陪著章湘元頻繁進出各個小型信貸、信托、銀號間，每次都會收到不同的錢箱子，保鏢們前后簇擁，都十分警惕。這些都是章湘元的債券生意的分包點。然后，他們又去章家經營的飯店、當鋪等地把能收上來的現銀網羅一空，即便如此距離50萬美金還有不小的差距。

　　何愛媛那邊也是徹夜不眠，再次研究著各種信息，聽著不同人的匯報。

　　章湘元父子的每一個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她面前的材料中有幾張照片，都是章湘元之前在安田銀行與方子杰喬裝改扮的威廉湯姆斯見面以及道別的內容。

　　照片屬于偷拍，雖然是遠景，但在放大鏡下，方子杰連鬢絡腮胡子一副美國金融家的做派，完全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但何愛媛卻知道這幅面具下的真身是什么摸樣，微微一笑：“果然是遮住半張臉的絡腮胡子，外加一副眼鏡?。?！方子杰，這次你跑不了?。?！”

　　深夜，日租借章宅，書房。

　　保險柜等處的財務全部清空，堆放在長桌上。

　　幾名花旗銀行的美國雇員清點每個箱子里的錢款金銀首飾乃至古董字畫，再分類放入不同的箱子，如果是金條還要稱重。

　　章文宣有些擔心，避開他們，低聲說：“父親，那部分都是短期債券的錢，柴田部長應該很快會派人來取?！?p>　　章湘元一臉厚重的嚴肅：“我知道，可不借用一下怎么辦？50萬美金，一個晚上，我上哪兒弄去！家里的酒樓、當鋪、煙館等等要是立馬賣根本要不上價錢，總得緩一下找到合適的買主，等過了今天我會去找柴田部長請罪解釋，然后盡快補上這筆錢?！?p>　　幾名銀行雇員終于清點完畢分別將全部財物拿走，又將兩個黑箱子放在章湘元的面前。

　　箱子打開里面正是50萬美元的現金。

　　章文宣帶人清點美金后，向章湘元點頭，示意沒問題。

　　章湘元與主事的銀行雇員握手道別，看著他們離開，雖然疲憊，卻難掩興奮。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章湘元隨手接起電話：“喂……我是……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有些難以置信：“什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駐日屯軍情報部經濟科組長？……柴田部長臨時抽調去了東北，臨走前交代你保護我……什么？我被騙了？！……”驚愕。

　　.

　　日租界，轉天上午，分針秒針都在一點一點的朝著10點鐘邁進。

　　高橋的指揮車距離目標富士山酒店很遠，即便是通過望遠鏡，也只能看到一名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9點多就進入該酒店的大門。

　　他不是不想靠近，而是何愛媛千叮萬囑的告訴他，方子杰具有野獸般的嗅覺，如果稍有不慎被方子杰察覺，他們就會錯失抓住方子杰的機會。而高橋對這點毫不懷疑，因為早在他跟著柴田信一行動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方子杰這種非人的能力。

　　另一個方向的另一條街上，那里是已經宣告破產的一家信托行，緊閉的大門內，有人正在章湘元的腰上安裝錄音機……

　　富士山酒店客房外的回廊深處，一名清潔工正跪在地上清潔角落的污漬。普普通通的酒店清潔工，卻有不普通的目光，他聽到腳步聲，飛速掃過去，看到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進入預定的房間……

　　清潔工不敢多看，只此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工作，只是手指輕扣敲了兩下身邊的榻榻米的底框……

　　很快，通過這樣的方式，消息就被傳到了高橋那里。

　　富士山酒店外。

　　章文宣與章湘元停下汽車。

　　章文宣：“父親，還是我去，您在車里……”

　　章湘元打斷他的話，陰沉著面孔說：“你的孝心我領了，但經濟課的人說的對，臨時換人會引起對方懷疑，說不準就給跑了，可無論如何我也要抓住他，哼，我什么沒見過沒玩過，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騙到我這兒來了！”

　　說著話，章湘元帶著兩個錢箱子下車，走進酒店。

　　章文宣注意到有高橋的車正悄無聲息的開過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但卻不敢多看，生怕影響他們的行動，便回到車上靜等結果。

　　高橋看表，剛剛10點，一切都如何愛媛預測的。他心中不禁想到，何愛媛倒也不是浪得虛名竟然全被她說中了，也是，部長的妹妹嘛，這點兒能耐還是應該有的！

　　他對著步話機下令：“準備隨時行動！注意，他們見面后我們要等兩分鐘再動手。何組長說，方子杰肯定是先跟章湘元聊幾句才會進入正題，只有這時候進去我們才能人贓并獲！”

　　日租界巡捕房審訊室。

　　何愛媛走進來，把方子杰裝扮成連鬢絡腮胡子的威廉湯姆斯的照片放在桌上，手里把玩著一只筆……

　　她沒有親自去富士山酒店，是因為她知道方子杰對她的氣息太熟悉了。如果高橋還能遠遠的用望遠鏡觀察，那她連這個也不能做。她不想冒險，這是她抓住方子杰，并超越柴田信一的唯一一次機會。

　　.

　　富士山酒店走廊。

　　章湘元按捺著胸中的燎原怒火，盡量放松的提著兩箱美金走來。

　　清潔工已經認真的清潔到走廊拐角，他看到章湘元停在那間預定的客房門前敲門，便向回廊另一頭的人打手勢。

　　回廊那邊的人立刻通知另一邊的同伙。

　　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聽到敲門聲，深吸一口氣，起身開門：“章老板，您真準時！”

　　門打開的瞬間，努力裝出笑容的章湘元在看到對方后還是僵住了……

　　.

　　日租界巡捕房審訊室。

　　書記員帶著英國使館督查走了進來，何愛媛上前握手。

　　何愛媛：“歡迎您，英國使館督查先生，為了不引起我們兩國外交上的誤會和摩擦，我特地請您過來，情況您已經聽說了？”

　　使館督查：“是的，我國新任領事與剛剛回國的前任領事不太一樣，他認為即便是自己國家的公民，如果犯罪也應受到嚴厲的懲罰，特別是在國外！”

　　.

　　日式榻榻米的房間內，章湘元連坐都不坐。

　　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卻似乎沒有任何察覺：“喝點什么，咖啡還是茶？”

　　章湘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打斷他的話說：“行了別耽誤功夫，咱們開始吧！”

　　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聳聳肩，說：“好吧！”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你看一下合同，沒問題的話，我們就簽了它。”

　　章湘元只想快點結束，看也不看就簽了名字，然后把兩箱美金遞過去。

　　章湘元：“給你！”

　　連鬢絡腮胡子的外國人見他如此爽快，非常高興，伸手接住兩個箱子，但就在他們交接的一瞬間，房間兩邊的榻榻米墻就“嘩啦啦”全部大開，高橋帶著眾便衣、巡警沖進來，并有人用照相機照下他們交接箱子的瞬間。

　　（本節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