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杰聽著陳雪冰的敘述，感受到了她幼年時經歷的壓抑。章文燕是什么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章文燕的這些言行他雖然沒有親自聽到、見到，但僅僅是轉述就已經如同看到章文燕高高在上的摸樣了。

　　陳雪冰繼續道：“按太太的吩咐，從那天開始我就時時刻刻的跟在小姐身邊，不管是家里還是學校。剛見小姐時，我還不明白該怎么做，還不知天高地厚的接受了她的好意，換了一件她的舊衣服，然后陪著她去放風箏。結果，太太發現了，讓人帶走小姐，看也不看我，跟丫鬟說，衣服是小姐讓你拿給她的吧，哼，小姐年幼，待人寬厚，但是，你們必須知道，主子和下人的區別！……我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丫鬟在我面前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省人事，想不看，太太就讓人掰著我的腦袋看，最后才對我說，那個風箏是小姐喜歡的，剛才飛走了，你去把它找回來吧！”

　　陳雪冰再次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蘋果樹，身心都回到了自己6歲時的樣子。

　　小陳雪冰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果園中尋找著風箏的蹤跡……

　　她的視線漸漸的有些模糊，但是依然強硬的支撐著……

　　終于，小陳雪冰看到在一棵粗壯高大的蘋果樹上掛著的風箏……

　　那時候正是秋天，巨大的蘋果樹枝繁葉茂，果實累累……

　　風箏線被樹枝纏住了，風箏在蘋果樹的上方飄動著……

　　小陳雪冰膽戰心驚的在樹枝間爬著，慢慢的靠近被樹枝掛住的風箏線……

　　她的視線又一次模糊起來，看下面，離地已經很遠……

　　她感到萬分恐懼……

　　但是，她不敢放棄，不敢停下來……

　　終于，她顫抖著抓住了風箏線，就在好不容易才解開風箏線的一剎那……

　　她踩著的樹枝斷了……

　　她從樹間隙中摔了下去，腦子一片空白，害怕恐懼到無法形容……

　　風箏線已被扯斷，風箏和小陳雪冰一上一下的快速分離著……

　　就在小陳雪冰要落地的時候，不知從哪里跑來一名少年，一下把她接住……

　　小陳雪冰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被少年背著走在果園里，心想：

　　“……我已經死了嗎？……這個人是上天派來接我的？……他的背真暖和……”

　　她的意識漸漸消失，隱約聽到遠處有人喊著“少爺”跑過來接他們……

　　.

　　太陽西垂，照著果園紅彤彤的，仿佛給大地灑上了一層金粉，即便是冬季的枯枝蕭索也被渲染成為了一副油畫。

　　同一顆蘋果樹下，方子杰聽著陳雪冰的講述，看著她回憶往事的神情，心情復雜到有些難以掩飾，從眼睛中流露出來的竟是憐憫和不可思議等等無法用簡單言語描述的情緒。

　　只是此刻的陳雪冰撫摸著蘋果樹的樹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境中，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陳雪冰：“……盡管經過了15年，可樹還是當年的樹、我也是當年的我……后來，我昏迷了兩天，等醒來時，我媽告訴我，當時我燒的太厲害從樹上掉下來，救我的人是少爺！”

　　方子杰的臉上慢慢現出笑意，剛剛瞬間出現的復雜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緊接著就哈哈的笑了出來。

　　陳雪冰情緒立刻被拉回現實，怒視道：“你覺著我很可笑？”

　　方子杰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連連搖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實際的人居然也有這么感性的想法！那如果當時救你的是看園子的老劉，你是不是也要嫁給他？好啦好啦，別瞪我了，就你這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怕你啦！行行行，不逗你了，我跟孝華什么都沒發生，還說好一起找兇手為老曹報仇。”

　　陳雪冰要吃人的眼神這才稍稍緩和，但隨即又明白了方子杰之前是用袁孝華吊她的胃口，故意引她說出往事，不禁又是惱羞成怒的抬腿踢他。

　　方子杰忙退后，躲開，忍住笑的同時，眼中瞬間又出現了剛剛那一閃即過的復雜。

　　陳雪冰這次回方家別院實在是迫不得已。

　　她不想聽父親的多番訓斥，也不愿意面對保忠叔等所有仆人們的白眼，尤其不想多看一眼因為懷孕而沉浸在幸福中的方玉紅，哪怕是袁孝華也沒有留住她。

　　所以吃完正月十五的元宵，她就借口轉天有課，搭乘方子杰的順風車回市區。

　　一路上，方子杰默默的開著車，居然沒有像往常那樣諷刺或挖苦陳雪冰。

　　陳雪冰也是一言不發，看著窗外在車燈照耀下，不時閃過的物與景，但又似乎全部沒有看到。

　　陳雪冰終于緩緩開口說：“章文宣絕食……我即感動又害怕，從沒想過他會做到這一步！原本以為他只是玩玩，一旦遇事必定讓步，可現在……好在不管怎么樣，章家最終都不會接受我！”

　　方子杰：“聽這口氣，好像這才是你要的！”

　　陳雪冰說：“我承認我被他感動過，也想過，就這樣吧，可是越往前走我越害怕！！”

　　方子杰看她一眼：“你終歸還是放不下袁孝華！”

　　陳雪冰失神道：“我原以為追求名譽、地位跟感情沒關系！！！”

　　市區章宅。

　　章文宣還在掙扎，但四肢被固定在床上，只能任由營養液順著他的血管流入體內。

　　章文宣迷糊的低喃著道：“……雪冰，我只娶雪冰……”

　　一旁，病懨懨的章太太邊咳嗽邊跟章湘元低聲爭執。

　　章太太：“……難道你想看著我們母子倆一塊兒走在你前頭？”

　　章湘元哼了聲說道：“上次他要跟那丫頭在一塊跪著不起來的時候，你也這么說，我當時要是硬著點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他這樣都是你慣出來的……”見醫生進來忙收住口。

　　章太太迎向醫生一起看床上的章文宣。

　　章湘元看著昏迷中的兒子，倍感沉重，耳畔響起方子杰在洗手間時跟他說的話，尤其是——

　　“章襄理跟我打賭說如果我有本事讓他認輸，他就把全部財產都送給我！”

　　（本節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