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小川四郎望著窗外的落葉,看著空空的枝頭敷著冰霜,思慮翩翩。
距離比武大會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兩個月的時間里,小川四郎除了練舉猿象通,就是和師父過招,閑暇時就看看從小川康多屋內竊的術書。
雖然書的內容基礎且簡單,但是難在運用,現在四郎屋里已經堆滿了術書:《術法基論》《術勢簡通》《術法運用基礎》《術之概論》……他每天看著書,思考著術法的運作原理,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比武大會昏倒后,醒來時已經躺在了家中,可能是朱允炆將他送回來的,但他不清楚師父是怎么避過院中那么多忍者和武士的,細思極恐,細思極恐。
小川康多好像很忙的樣子,經常不在屋內,這也讓四郎竊書的行動順利了許多,但小川康多好像沒有發現狐面具少年就是四郎,兩個月來也沒和四郎說過話。
本久天空雖然和四郎住在一起,但其實兩人只在晚上才會見面,各自睡在自己床上,一晚上都憋不出一句話來。四郎在太陽升到半山腰就起來修行舉猿象通,至于本久天空好像是跟著小川寺淺學習。
其實小川康多問過四郎要不要修行,四郎不敢透露朱允炆的存在,只說自己會在家自學。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各忙各的,氣氛始終安逸和諧,越是這樣,四郎越是不安,更何況大哥二哥和家主經常早出晚歸。
朱允炆也沒有過多要求四郎,只是日復一日的和他過招,順便教他術法和圣靈的運用。
大明殺手沒有再出現過,但四郎仔細回憶當天,總覺得在哪里聽過殺手的聲音。
朱允炆告訴他,想要提升自己的修為,不去與同齡人切磋是不能的,他給四郎去行宮選了個情報任務,好像是需要忍者資格認證,但是自己根本沒參加過忍者認證,不知道這個任務怎么完成。
唯一的變數是羽佐凪,這個十四歲的天才劍道師自與四郎在劍道館比試之后,好像黏上了四郎一樣,每日都來山上找小川四郎。四郎教他算數,作詩,或者術法,而羽佐凪就教四郎行云鶴流派的刀法。
在秋風蕭瑟的日子,羽佐凪竟然覺醒了自己的圣靈,成為了羽佐家第二個修仙者,仙劫之源屬坎,圣靈是流云由則郎,也是名匠桃野由則郎鍛造的名刀之一。自那之后,羽佐凪找四郎的次數更頻繁了。
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是本久天空。
“四哥哥,你……真的不跟著寺淺叔叔修行嗎?”本久天空拿著木刀,好像是從劍道館回來的。
四郎放下手中的《原島術法詳解》,疑惑道:“天空妹妹,你這個時間不應該和寺淺叔叔上課嗎,大雪天怎么跑回來了。”
“沒事啊,只是忘記拿東西了,不要轉移話題啊,我其實是有些擔心你的。”本久天空慍色道。
“我也有在修行啊,”四郎晃了晃手里的書,“原島先生的著作,反倒是天空妹妹要努力加油才行,你的潛力很高啊。”
“唉,真是說不動你啊,自從你覺醒圣靈以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由利妹妹還是總和我抱怨你不理她呢。”本久天空取上東西,準備回去。
“吶,吶,我知道了,我不會比你差的,我是要守護你的人。”四郎繼續看書,不再理她。
本久天空有些臉紅,噗嗤笑了,“好啦,知道四哥哥厲害了,但是這樣下去,我怕你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你沒聽說嗎,康多叔叔已經決定明年對大利家發起進攻了。”
“大利家?就是那個邪修家族?明年就要進攻嗎……”四郎放下了書,不禁擔憂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必須借此機會去了解外面的世界。還有我的身世,如果我是明人的話,我的父母在哪里,又是怎么流落到東瀛的。
四郎回過神來,本久天空已經走了,他趕緊從床上翻下來,套了一件青柳色狩衣,跑下了山。
好冷啊這鬼天氣,東瀛的秋天居然這么冷,刺骨的寒風攜著水氣刺入骨間,每走一步都好像被萬針穿骨,陰冷的海風肆無忌憚吹著,好像要把人的骨頭咬碎般。
“你怎么來了,這大冷天,怎么只穿單衣啊。來來來,套件襖子。”朱允炆遠遠就看見四郎跑過來。
“這鬼天氣,家里居然沒有一件保暖的衣服。真不知道東瀛的貴族貴在哪里。”四郎抱怨道。
朱允炆給四郎披上長襖,發著牢騷:“是啊是啊。這件皮襖可是我從行宮重金買回來的,看看這竹青錦緞,繡上淡金云紋,在看領子這雪白狐裘!兩邊有灰白色的雜毛,再看看這披風……”
朱允炆正想把披風翻過來給四郎展示,四郎冷不丁說道:“是上好的絲緞,松綠色,還繡著銀絲竹林紋。師父,我和你相處這么長時間,從來沒見過你穿長袍,你買這么昂貴的長襖給誰穿啊,再說了,你的錢是哪里來的!”
“傻孩子,你說給誰穿。至于錢嘛,你擔心這個干嘛,老夫沒偷沒搶,一件衣服罷了。”朱允炆壞笑道。
“我猜這白裘綠緞襖恐怕是你找人定的吧,花了……”四郎舉起兩根手指頭,詢問道。
朱允炆嘿嘿一笑,將小川四郎的無名指和小指掰起來。四郎眨眨眼,好像呆住了。朱允炆撓撓他那如雞窩般的頭發,又小心翼翼的把四郎的大拇指掰起來。四郎看著自己五指張開,嚇得舌頭都吐出來。
“怎么可能!你從哪里來的這么多錢,不行,你趕緊把襖子退了。”說著便要脫下衣服來。
朱允炆連忙阻止:“你這小子,定做的,怎么退啊,這是老夫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怎么,要違抗師命嗎。”
四郎連唉幾聲,問道:“五千兩?一件白裘綠緞襖?”朱允炆嘿嘿一笑,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喃喃道:“是五千七百兩,再加福林樓一頓飯……”
我的天啊,一件襖子居然近六千兩白銀。四郎無奈的看了看長襖,穿起來倒是舒服,溫暖安適,樣子也好看,青綠色長襖搭配白狐裘。竹林繡,灰雜毛,金絲云紋,簡直比皇帝穿的都華貴。
“這我穿出去不會被別人盯上嗎……”四郎滿臉無奈。
“無所謂,一件襖子罷了,老夫可是天下第一,掙個襖子錢還不是彈指就來,”朱允炆坐在木凳上,桌上有兩盞酒杯,朱允炆對他招了招手,“正好,行宮進回來的新酒,這可是山野酒廠的新酒,皇帝都喝不上。”
四郎穿著這一身銀子,走路都小心翼翼。這青綠長襖,倒是顯得小川四郎更清秀好看了幾分。四郎端起酒壺,給師父倒上,“這酒叫什么名字,聞起來夠清淡。”
“這酒沒有名字,行宮眾人都提議讓老夫取個名字,不如就你來取吧。”朱允炆慢慢嘬飲,口中砸吧回味。
四郎端起酒杯,“這酒夠清,非常人所釀,但是也有略微的白濁,”四郎將酒送入口中,閉目回味,“味淡而雅,入口而化,勁烈而爽,確實是好酒。”
又飲一口,四郎說道:“味淡而感烈,絲潤卻勁爽。不如叫……浮云怒。”
“倒是個好名字,沒想到你小子還會品酒,浮云怒,浮云怒,雖是閑雅超然之人,但發起怒來也勁力深重。”
“這山野酒廠是個什么地方啊。”四郎品味新酒,難得的享受著半日閑生。
“山野酒廠,是老夫起的名,這酒廠的大掌柜,就是老夫。”朱允炆得意洋洋。
四郎反倒來了興趣:“您在大明還有產業啊,怪不得能買得起這身綠襖。”
“山野酒廠,浮月樓,燭生館,同海坊還有浪菊船行,”朱允炆又飲一杯,“這些產業的大掌柜,都是老夫。”
“浪菊船行?大明允許私人出海?還有這些名稱都是什么產業。”
“當然允許啊,不然民間為何那么惡倭寇。額,老夫怎么可能記得是做什么生意的,反正都是老夫的產業,肯定是樣樣俱全,雖然不一定最出名,但是名字夠雅。”
看著眼前這個喝酒如飲水的老妖怪,四郎已經想象到產業的副掌柜們焦頭爛額,滿面愁容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了。
“沒想到您還是富甲一方的大掌柜,明明術法通天,還腰纏萬貫。若不是您閑云散鶴,游遍蒼生不露江湖,指不定有多少人追殺您。”
“哈哈,小子,有了你,老夫的清閑日子就算到頭了,”朱允炆豪飲三杯,咂嘴說道,“老夫幫你接了刺探大利家族情報的任務,老夫在本地村民里也聽說了,小川和本久家準備秘密對大利家族發動進攻,應該是為了防范日后邪修勢力強大,反被吞滅。
但是北面還有虎視眈眈的阪本家族,正因為小川家和本久家是世交聯盟,阪本才只敢騷擾,沒法起大型進攻,況且北面的北面還有上杉家,阪本家主也是進退兩難。
跑題了,你也知道,想接這個任務必須得達到忍者資格認證,這個認證是需要考試的,所以你要努力訓練,考試的項目我也打聽到了。首先是為期兩天的筆試:東瀛語,算學,術法理論,忍者理論。所以你這些天要好好看看知識書籍,老夫給你帶了幾本書。
然后是為期七天的體試,具體內容不清楚,但是為期七天,想必會考到生存能力。考試的時間是這個月中旬,想必你知道緊迫性了吧。”
說罷,叫人將一摞厚厚的書籍抱來。“《算法統宗》《新集通證古今算學寶鑒》《海島算經》《九章算術》……”小川四郎感覺現在比圣靈被壓成粉碎都頭疼。
嗯,我的記憶里有這些書的內容,雖然不是全部,但關于儒學經典,算學,倒是非常全。只要惡補一下忍者理論就可以了。
一壺酒喝完,四郎領著兩個搬書的壯漢,身著白裘綠襖,慢慢悠悠地回家去。一路上人們的目光都盯著那件白裘綠緞襖,眼里散發的是滲人的綠光。
回到屋敷時天色已晚,四郎叫兩個武士來搬書,將兩個明棧的人打發走后,其中一個武士說道:“四公子,羽佐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哦?凪又來了嗎。”
“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四郎瞥了一眼武士:“又要說我和明人走的太近了嗎。”
武士搖了搖頭:“不是,是家主讓臣下傳話,近期要提防敵方探子,現在是動蕩時期。”
四郎點了點頭,說:“這件長襖的事,我希望你們不要說出去,不然……”
“臣下知道了。”寒風吹過,兩人同聲答到。
“小川哥,你回來了!”羽佐凪正在屋內和本久天空下圍棋。
“四哥哥,凪又來找你作詩了。”本久天空偷笑。
“不是啊小川哥,我是來和你探討術法理論的!”羽佐凪辯解道。
“好好好,兩位大天才,一個十七歲覺醒圣靈,是精術下階;一個十四歲覺醒圣靈,是行云鶴流派集大成者,初頓中階。
你們二人的圣靈甚至都是名匠桃野由則郎鍛造的名刀。你說說,這還需要我教你們術法嗎。”
本久天空說道:“四哥哥,你也不錯啊,都煉體中階了。”
兩個月升四階,確實“不錯”,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淵的病發次數不頻繁,只能靠師父的藥和修為為代價養病了。但是這個?,這四個月來毫無反應,難不成就是個拖累我的寄生蟲嗎。四郎默默想。
“小川哥,你這一身衣服是在哪里買的。看起來好貴的樣子。”羽佐凪伸出手摸了摸狐裘,感覺很舒服。
“是啊四哥哥,以前沒見你穿過,是在哪里買的?”本久天空撫摸著四郎的披風,眼中的羨慕之意灌滿了整件屋。
這個慌可不好亂說啊,這可怎么辦。“額,這個是一個明人朋友送的,只此一件,實在是沒有了。”
“這得花不少錢吧。”本久天空愛不釋手地抓著四郎的長袖,錦緞反射出明艷的綠光,金絲云紋也好像飄了下來。
“好了好了,一件袍子而已,我穿狩衣就是了。”四郎連忙脫下這件長襖,這才發現原來這襖內部又加了一層可以取下來的短窄袖衫,原來這衣服還是多季節可穿的,春夏秋冬……絕對不止六千兩啊。四郎不禁心痛,但轉念一想,自己一個習武之人,哪里用得到這東西,隨即給本久天空披上了。
“冬披松綠竹林襖,脖圍千金白狐裘。夏穿窄袖清涼衫,春秋云紋錦緞袍。一年四季著此衣,春夏秋冬只一裳。”四郎溫柔的看著本久天空,“這件襖子送給你,不要凍壞了身體。”
本久天空紅了臉,低下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