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攻打代州一事，李衡似乎胸有成竹。

　　黃文敬心中憂慮，試圖說服陛下回心轉意。

　　攻打代州，勝算不大。

　　“陛下，我軍目前能夠調用的總兵力，不過七千六百余人，加上征用運送糧草的民夫，也不足以西進代州，即便先前一戰俘獲不少兗州軍士兵，但這些兵力戰力不足，難以重用。”

　　黃文敬所言有理有據，目前代州的威脅，遠不止一個莫道寬。

　　“黃將軍，你可知道陳子光？”

　　李衡卻突然問道。

　　黃文敬起初一愣，慢慢回憶這個名字。

　　略有印象。

　　“代州農民軍頭領？”黃文敬記起這人。

　　早在一個月前，陳子光便在代州揭竿而起，打著“開倉救民，天下共濟”的口號起兵，大軍流竄代、并二州，攻陷過不少城池，開倉放糧，深受百姓擁戴。

　　可這股力量終歸是普通的農民軍，占領城池后，并沒有試圖建立起自己的根據地，當莫道寬部北上時，與其交戰甚多。雙方有勝有負，最終農民軍還是大敗給燕國朝廷軍，如今只能守在代州東邊幾座城池，兵力剩下三萬之眾。

　　“陛下為何提起此人？”黃文敬疑惑。

　　“因為他稍后便會前來曲城。”李衡說道。

　　“當真？”黃文敬不解。

　　陳子光一個農民軍頭領，為何會前來曲城，如果黃文敬沒有記錯，十來日前，陳子光部下還攻打過夏州邊境城池，莫非此次前來，也是攻打曲城？

　　“朕已下令詔安。”李衡道。

　　這個回答，讓黃文敬頗為驚訝。

　　其實早在關羽攻打慶鳳城前，李衡便派人前往代州，與陳子光農民軍聯系，并奉上了第一筆小小的見面禮，答應若農民軍愿詔安大齊朝廷，便賞賜十萬兩銀子。

　　在大齊，一兩銀子的購買力是十三石米。

　　如此條件誘惑下，相信陳子光沒有理由拒絕。

　　詔安百利而無一害，陳子光在接到李衡親筆詔書那一刻，便與屬下商討，即刻詔安。

　　他們這群農民軍之所以起義，無非就是吃不飽飯，活不下去，不得不反。如今大齊皇帝親自詔安，又提供錢銀糧草，不追究其謀反之罪，如此好事，怎能不答應。若能幫助大齊皇帝重奪天下，還有機會成為開國大臣。

　　從這支農民軍的口號便知，他們始終帶有局限性，沒有徹徹底底的革命性。

　　李衡也算準陳子光沒有像其余農民軍一樣立國稱王，篤定其沒有野心，可以為之信任，何況這支軍隊與莫道寬部交戰不少，戰斗經驗比一般農民軍要高。

　　先前這支農民軍的糧草供應，本就只能依賴搶奪城池。

　　只要合州大后方沒有失守，夏州軍的糧草供應便能夠穩定下來，如今多了幾萬張嘴，也能勉強支撐到秋收時節，趕在秋天前收復夏、合二州全境，局面便可以穩定下來。

　　“走，親自到城門迎接。”李衡起身前往。

　　黃文敬緊隨其后，心中帶著幾分好奇與疑惑。

　　約莫半個時辰后。

　　一小股騎兵從西邊靠近曲城。

　　此時曲城處于戒備狀態，待這支數十人的部隊緩緩靠近，眾人才看清這支騎兵的真實面貌。

　　為首的頭領，打扮破舊，三十多歲年紀，面色黝黑，額頭上綁著一條深黃色帶子。

　　“來者何人？”

　　守城將士喊話道。

　　“在下陳子光，受定武皇帝詔令，特來詔安。”

　　陳子光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打開城門。”李衡命令道。

　　曲城城門大開。

　　陳子光一眾，卻停在城墻前，沒有進入。

　　“請讓皇上出城與草民會面。”

　　陳子光喊話道。

　　為防有詐，他們與城池保有一定距離。

　　“大膽！一介賤民竟……”有將士想厲聲叱喝，但被李衡阻止。

　　“下去吧。”李衡吩咐道，帶著黃文敬一行，來到城樓下。

　　片刻之后，李衡在數十人護送下，來到陳子光面前。

　　“敢問皇上何在？”陳子光問道。

　　“朕便是定武皇帝，李衡。”

　　李衡說道，如當初一樣，亮出可以自證身份的令牌。

　　但陳子光草民出身，根本不懂這個，只覺得眼前此人就是大齊皇帝。

　　“草民叩見陛下。”

　　陳子光立即跪拜道，手下見狀，也紛紛跪地。

　　“快起，無需多禮。”

　　“草民方才多有冒犯，請皇上恕罪。”陳子光跪地不起。

　　李衡明顯察覺到，陳子光部下仍存有警惕。

　　“今日就不邀請諸位進城，即是詔安，明日我軍將攻打代州，爾等出兵，為表誠意，糧草銀兩，明日便為給你們送去。”

　　陳子光聽到這話，放下心來，叩謝皇上，約定明日發兵。

　　這一次詔安，達成初步協議。

　　至于是否永久忠誠，那就看明日雙方能否履行協定。

　　“即日發兵攻打代州。”

　　李衡下令道，又命黃文敬親率三千人，協助陳子光。

　　說是協助，實則也有一番監視的意味。

　　雙方都心知肚明，但農民軍既然肯接受詔安，那肯定會忠誠于皇上。

　　翌日。

　　數支軍隊越過代州邊境，開始對其城池進行猛攻。

　　兵貴神速，沒等守軍反應過來，夏州軍便多線作戰，圍攻邊境重鎮。

　　莫道寬所安排的代州防線還沒穩固，便已經被夏州軍撕開一道扣子，與此同時，沉寂數日的農民軍也開始了行動，代州守軍猝不及防，多座城池失守。

　　從大局看來，莫道寬計劃本來很完美，但是實行的第一步，便完全失敗。

　　守衛代州東面的部隊，幾乎全部敗逃，有的士兵就地散去，有的返回大部隊。

　　所謂五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三萬余人，除去后勤部隊，真正有戰斗力的，也不過八千余人。

　　如今東邊告急，銀州圍攻是否還要繼續呢？

　　正當莫道寬猶豫之際，又傳來數座代州城池失守的消息。

　　甚是惜命的莫道寬明白，如果這一次再不撤退，等敵軍完全合圍，自己就插翅難飛。

　　更何況這夏、代二州道路崎嶇，大軍行進本就緩慢，被包圍之后根本難以迅速撤退，只有死路一條。

　　“停止攻城，全軍往西南方向撤退，返回關中。”

　　莫道寬立即下令，只能命軍隊先從西南面繞開代州，再往東撤回關中。

　　戰局瞬息萬變，這一場失利，他已經預想到自己最終下場。

　　即便自己追隨陸晟多年，也難逃一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