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福兮禍已伏
"多謝耐特老爺。"
"嗯。人我還得帶走。"
"慢著。"余琛知道再不上場,奉上野豬內(nèi)寶還得讓人挑三揀四,"尊敬的古德千戶耐特老爺千秋容稟,不知可否容在下稍加問詢這對……狗男女兩句。太可惡了,整個王朝都讓這倆賤。…貨給污糟了。呸一一"
"呸一一"
百年老痰一口呸出,耐特長老直呼痛快。
初試效果貌似還可以。
耐特大手一揮:"問吧。你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你是古德家族在梅花塢最杰出的后備力量……"納特還在那里洋洋灑灑。
話興起,收不住。
余琛感覺自己那股子情緒上來了,擔(dān)心憋抑過久會消失?
"耐特老爺,快看!這妖女在笑。
一一您在作訓(xùn)示,她一待罪之身怎么可以……居然邪魅的笑,狂絹蔑笑。"
喚作小玉這丫頭,一張不笑似笑的臉,他小小加以點綴其特質(zhì),在這一特定場景情形下端上桌。
"大膽妖孽!從細招來個中來去,不得遺漏絲毫,本老爺念在主仆一場或許免爾死罪!"
"是,老爺。"
"…你倒是接著說,細說來龍去脈啊。"
"是,老爺……
昨天夫人和二太太因為言語上的誤會起了爭執(zhí),又因為吃穿用度的比較大打出手,更是引起滿宅院的雞飛狗跳。
小玉無意中打了個哈欠,就被罰獨自一人在河邊洗了一整天的衣服。
天都很黑了,小玉連早飯都還沒有吃,更可怕的是還剩下一大盆沒洗,還都是些新來不久的五太太的裙裾肚……"
"停!"余琛喊停。
他果然捕捉到耐特長老臉上浮現(xiàn)不太自然的神色。
"肚…兜還有褻……"
瞎喊什么,你是古德老爺?嚇我一哆嗦!
長老已現(xiàn)慍色。
看吧,老爺生氣了。
眾仆從想笑,拼命憋著。
"停!!"
再不叫停,他也要忍俊不禁。
"褻…褲,很難洗的……"
還真把自個當(dāng)老爺?
那人怎么回事,這都嚇我哆嗦幾次了?
"停!!!
小玉是吧,你怎么回事?
不聽我招呼就算了,耐特老爺讓講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咋老揪著幾件衣裳不放?
這都半天了,大伙都陪你在河邊洗衣服。"
"你誰哦,你又不是老爺,憑啥要聽你的哦?!"
"大膽賤婢!今天你就聽馬家老幺的,速速從實招來。"
"無恥妖孽!"
"杏眼浪蹄!"
"下流胚子!"
眾隨從終于逮著機會,跟住釋放一番。賤婢!讓你唯老爺是瞻,打翻一船人。
"呔!衣裳多而且難洗,于是你就勾了個男人,力氣大幫你搗衣?"余琛問道。
"沒有。是這家伙他醉醺醺地主動跑了過來,說幫著我洗。說我本是小姐命,天上仙子下凡塵……"小玉指著旁邊的黑壯粗。
"那你為何又說馬老大調(diào)戲于你,還意圖不軌?"
"洗著洗著,他就開始調(diào)戲我。還說…說……"
"說什么?"
"還說要娶我,說我醉酒嫦娥什么…媚態(tài)濃,反正我是聽不懂。哦,他接著說他就要傳承手藝。要我與他相好。我是耐特老爺府上的人,自然不便和他糾纏,掉頭就走。"
"然后呢?"
"然后他追了上來,竟然動手動腳,我才給了他一巴掌,趁機掙脫跑來請老爺作主。
馬家老大一直以來都粗糙蠻橫,這次不僅毀我清白,還分明是要讓老爺府上下一齊,蒙羞受辱啊。小玉冤枉,請老爺作主!請老爺作主吶!"
滿面戚戚然,梨花帶雨跪伏而拜,牽扯眾人心腸。
這到底是通奸,猥褻還是誣陷?
"馬老大,對此你作何解釋?又或者有什么要說的?"耐特長老問。
"讓她再把褲子扒下來。"
"……"
"大膽!"耐特長老勃然大怒。且不說眾目睽睽之下這成何體統(tǒng),這分明不思悔改,執(zhí)意挑戰(zhàn)禮俗成規(guī),狂妄至極啊!
"淫賊!"
"禽獸!"
"狂徒!"
眾口悠悠,聲勢浩大。大佬那廝寡言少語慣了,這是要吃大虧。
大佬那廝雖簡此一句卻似有所指?
"老大啊你呀你,你個悶葫蘆,這都啥時候了呀,你是榆木疙瘩也得開竅啦。當(dāng)著耐特老爺和眾人,你倒是說的盡量詳細點啊!咳咳……"
老頭恨鐵不成鋼,棍子不停的敲擊地面,身子在發(fā)抖。
"敢問耐特老爺是不是真的眼里不容沙子?"
馬家老大居然又說出如此激嗆之話,將本老爺一軍?
余琛眼里閃過亮色,也是轉(zhuǎn)向耐特長老,目光充滿期待。
"這是自然。本老爺一向揚善嫉惡,誓死捍衛(wèi)祖規(guī)俗序,不敢懈怠。"
"好!耐特老爺忠正仁義播天下,自是不能矯枉于你。有甚不平,細節(jié)盡可說來,耐特老爺…黃…總教頭也在,自會查實。"
耐特搖頭晃腦慨而慷,余琛大聲叫好。塞其后路。
大佬你啊你,蠻人多奇語。
激得甚好。
這也許算是兄弟間的打的一次配合,前后夾擊。
至少老幺對得住你啊。
"讓我馬老大洗女人衣服?我揉吧揉吧全給丟河里去!
長鵝?醉酒還美,傻呀這是要遭刀,變香味濃啊!
事情是這么個:
她和一男的,河邊小樹林。
那人不知為何突然用巴掌抽打她的身體。
聽到我酒后嘔吐,男的連滾帶爬,她過來勾我不成,誣陷我。
就這樣。"
耐特長老微頷首,卻也不置可否。
"老爺,他胡說。"小玉顯得很是驚慌,伸手前指,厲聲叱道,"就是他毀我清白。"
這時,院子里呼過一陣驟風(fēng),眾人背風(fēng)瞇眼間,小玉急忙收手?jǐn)n住衣衫下擺,手指有捏、抻動作。皆落入余琛眼中。
余琛亦深知大佬的脾性,不會拐彎的家伙。雖說喝足了一瓢酒,可能酒后胡為,但酒醉致嘔吐,正自昏沉之時,從常理來看即便有心亦是力不足;
更無甚可能說出嫦娥醉酒、仙子下凡塵之類的話語一一他覺得是時候趁勢轉(zhuǎn)入實質(zhì)核證階段。
"男的連滾帶爬,你有看清那人長什么樣子嗎?"
"沒有。不過,他慌亂中幾次撞到了樹上。"
"你先前言及除掉衣裳,莫非小玉身上還留有什么特別印記嗎?"
"她勾我時,還留有幾個巴掌印。"
"……"
"多謝耐特老爺。"余琛心下大喜,拱手道,"這廂向您道喜了。"
"本老爺何喜之有?"耐特長老看著余琛一臉認(rèn)真的模樣,倒也不像在說笑。今次更是初識馬家老幺思維縝密,機動靈活的特質(zhì),不由暗自贊嘆兼憐惜。
余琛附耳寥寥數(shù)語,他已心花怒放,真是有人想破腦袋,有人一拍即來。
妙!
"黃二,上老媽子。"
一軀肥膘飛奔而出,約摸一炷香的功夫領(lǐng)回兩名肩扛呼天巨扇的老嫗。巨大的蒲草扇,走街串巷,可遮陽,可避雨;翻山越嶺,驅(qū)蚊解悶也是不在話下一一梅花塢穩(wěn)婆人手一把。其實它還是一種簡易拓印檢痕常用到的輔助工具。
帶至舍內(nèi)靜處,片刻工夫老嫗二人便大喇喇而出,托奉一素絹紙一一巴掌指印赫然其上。
九指怪!
丫頭小玉見狀大駭,磕頭如搗蒜。"老爺饒命"里被反縛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余琛慌忙上前,欲要卷藏。
耐特長老朗聲大笑,"無妨無妨,皆心腹之人。"
"耐特老爺,明天堂會……"余琛上前,欲言又止。
"好說。一切依爾便是。哈哈哈一一"耐特長老志得意滿,仰天大笑出門去。
黃二不明就里,臨行竟也主動近前拱手道別,全然沒了來時的倨傲。
耐特長老主從一行漸漸遠了。
轉(zhuǎn)身。
那里有兩道暖意融融的目光。
三人為眾。
從來沒有如此貼近過。
小小院落里,葫蘆藤上架日益豐滿了。
……
"安心待著吧,還會有人過來,不是壞事。我先出去一下。"
簡單交代了兩句之后,余琛奔向河谷。
梅花塢衛(wèi)所的人都知道,那里是一個很優(yōu)美的地方。只是你得有閑心,或者足夠的憂愁。
能看到奴隸勞作的一個地方,成群結(jié)隊的奴隸勞作的地方。
一個開滿了野花,流著小河,飛著禿鷹,跑著牛羊的豐茂之地。在谷地中央偏西北的地方有座瞭望塔,余琛很早就知道了。那個位置的視野更是絕佳。不少人都喜歡在熱鬧里冷靜,冷靜里走向更熱鬧的地方。
如果你不怕冷的話。
所以去過那里的人都穿長衫。余琛很想做第一個。
穿短褲,披草衣,登瞭望塔!
高塔看河谷風(fēng)景第一人他是當(dāng)不了了。。
今天過后,他很可能就成了一個有著小小身份的人啦。
有效期多長時間,他不在乎。能上去,先上去再說,上去比什么都重要。那是上去之后要考慮的事。或許那根本不是個事。
意味著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哪個先來。
那是自由的開端,是天堂的必經(jīng)之路。更是煉獄。
瞭望塔上已經(jīng)有了一個人,風(fēng)呼呼的吹著他的黑披風(fēng)。獵獵作響。
"真是好興致。你先到了。"
"本老爺知道你會來的。這里就該建個哨所。"
"所以你在這里等我。現(xiàn)實卻是連個土司兵都撤了。"
"可能是寂寞太久太久了,無人可訴你知道嗎!!
無人可訴!這里濁渾腥膻,個個臭不可聞!
哦,當(dāng)然你不是。每個人告別的時候,心中都想有一種,對自己過往有所總結(jié)或回憶的儀式感吧。"
"我沒有退路。在你這里得不到合作幫助,自會轉(zhuǎn)尋出路。也是你自己送上門,你說呢?"
"你很會反客為主,欲說還休的本事,本老爺儼然成了你的開路先鋒。令人著迷的是,本老爺心甘情愿,甚至可說,求之不得恍睹天顏。"
"我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會想,把控這里的物資生產(chǎn)、儲備、流通與分配,使之轉(zhuǎn)化成非凡的戰(zhàn)斗力達成你的目標(biāo)。"
"是。阿玉一事我是知道原委的,只是沒想到你神來一筆乾坤挪轉(zhuǎn),引誘成了雙劍合璧之勢!一一老幺你是個怪胎。就我所知不止白家父女盯上了你。"
"我把它當(dāng)作考驗,我不知道別個是怎樣,免費的東西拿著心驚肉跳,長久要付出更大代價。實力雙贏是最好。九指怪…"
"明天,會是個好日子。"
"九指怪的事我早有耳聞,相信我!沒那么簡單。"
"知道我為什么喜歡穿玄黑色長袍披黑色風(fēng)衣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為蓮姬喜歡著妖紅色,莫尼也是。現(xiàn)在你知道了。"
"不知道……對了,我叫馬卯。一一老幺死了。"
老頭也走了。
含笑走的,夜里。
梅花塢依然有個馬老劁,只不過他叫馬寅。
人稱馬管事。
對,升級了。畜牧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