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少華沿著地上星星點點掉落的白色珍珠跑去抱住她:“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待到他仔細看著眼前那張自己愛的人時,她早已是兩行淚水染紅了整個眼眶,就算她笑起來,都像是無奈中夾雜著悲傷,絲毫看不到半分喜悅。
“別哭了阿姊。”
“我這是哭嗎?我這……都是你們念云族風太大了,土也這么多,都進眼睛了。”
丁玨下意識地走遠,下意識地逃避:“我要去一趟家里,我怕我媽給我的面涼了。”
鮫人族。
她有一個姐姐,兒時是哥哥。
“乖仔!吃面啦!”
在她眼前是一碗剛出鍋的面,那碗坨了,早已冰涼的面,她的母親熱了又熱,最后不還是自己吃。
“阿娘,爹……死了。”
她似乎很看淡這件事,笑著揮揮手:“是個人都會死的,跟何況是神。”她下意識轉身,背對著丁玨。
“你說過,永生的神。”
“沒事啦,那些死戰場的,該死的才去尸怨族,你爹……是個好人。”
她一個人走向臥室,那眼淚又裝滿了一個罐子,她看著丁玨父親的床位,抱怨道:“你說好的,這輩子都不讓我哭。”
丁玨在門外大喊:“姐姐呢?”
“死了。”
丁玨愣在門前,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她一動不動,似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一般。
“被那個誰,你們說的那個……熾什么竹殺的,被他丟進尸怨族了。”
丁玨瞬間起了殺心,被這樣一個混蛋喜歡上,晦氣都要晦氣死了。
“你去河里照顧一下你小姑剛生的魚仔吧。”
她哪知道河在哪里,畢竟她可不喜歡同小孩子在一起:“我出去一趟。”
一出大門,便看到宮少華委屈巴巴地蹲在柳樹下,用撿來的木棍畫著圈圈。
“怎么了?”
“他們不讓我進!我準備飛進去,他們那一個捕魚的網就把我逮下來了!”
丁玨強忍笑意:“罷了罷了。”
她摸著宮少華的頭,安慰著他,那個委屈得不聽的大男孩。
“阿姊。”
“你放心,阿姊一直在。”
丁玨不知何時,宮少華長高了那么多,現在她都要抬頭才能仔細看到他,往后,估計都要踮腳尖了。
她牽著宮少華,名正言順地走進鮫人族。
“乖仔!我叫你去看孩子,你咋帶進來了一個男的!”
“阿娘,我這就去!”
她牽著宮少華趕忙快跑,蹲在海邊,大喊著:“小崽子們!快上岸!”
一群才到她腿處的孩子們紛紛上岸。
“你誰啊!”
一個稚嫩的聲音讓丁玨低頭尋找著那個說話的孩子,那個孩子伸手拽著自己的衣袖,用那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盯著丁玨,她看那孩子同小姑長的相似:“我是誰,我是你阿姊!”
“阿姊阿姊!”
她抱起那個孩子,用手勾過她的鼻尖:“小崽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娘還沒有給我起名字。”
“那阿姊給你起個小名好不好?”
“好!”
“晏晏。”
“好!”
丁玨摸著她的頭:“以后你要記住,阿姊呢喊晏晏的時候就是阿姊回來了。”
“好!阿姊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姊叫丁玨。”言罷,她在晏晏的手中緩緩寫下“丁玨”二字。
“丁玨姐姐!”
“哎!”
晏晏指著宮少華問道:“他是誰啊?”
“他……就讓那個大哥哥自己說吧!”
丁玨靠近宮少華,這使得他瞬間手足無措,不知該怎么和她說自己叫宮少華。
局促不安的宮少華終于開口了:“我是宮少華,你姐夫。”
晏晏瞪大了眼睛,還好丁玨急忙捂住孩子的耳朵:“你給她說這些干嘛!”
“我愛你,我就要這天下人都知道。”
“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不也是人嗎?”
一群小孩子圍著他們,在孩子們眼中,他們就是巨人,就是可以保護一切的神。
“來孩子們,回家吧回家吧!”
宮少華看著平日里不善言辭的丁玨哄孩子回家,竟看到了一絲溫柔,這是丁玨平日中不常有的。
又或許是丁玨年紀大了。
……
他們二人坐在山頭,宮少華看著丁玨,而丁玨卻在看那遠方與世隔絕的尸怨族。
二人沉默不語。
“阿姊,你看什么呢?”
“我看我阿姊。”
宮少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她目光所到之處,是怨氣籠罩,毫無生氣,哀嚎遍野的埋尸之地,那里他聽長輩說過,那里處處都是白骨與無處為家的鬼魂。
他也聽說,正常人無法活著走出尸怨族,就算走出,那也是半死不活。
“你阿姊……”
“是,死了,魏樺生殺的,也是那個狗東西扔進去的。”
她說的永遠是那么云淡風輕。
她的家早已支離破碎,破碎到已經不算是一個家了,家中老母或許會因為自己從而死亡,她已經害死兩個自己致親之人了。
又或許,宮少華離死亡也不會遙遠了。
她經不住想,一想,她便會認為晏晏也會死,現在當務之急的便是除掉那個禍害。
可她做不到,她保護上萬年的殿下正是魏樺生,魏樺生是她看著長大的。
宮少華牽著她的手:“你看,天上地星星多亮啊。”
“你低頭,下面的更亮。”
那是一片發光的海,珍珠被月光照耀著,人們的悲傷在光下熠熠生輝。
“在鮫人族,家中有珍珠是很晦氣的,特別是那種又大又圓的,只有親人死后悲傷至極才會有,于是,我們便把珍珠全倒入海中,讓海水沖洗悲傷,帶走悲傷,久而久之,都快填滿整個海了。”
丁玨低頭看著海,看著珍珠的掉落,從而濺起的水花,看著海鳥在海上盤旋著,它們飛向岸邊,拾起掉落在岸邊的珍珠,隨后拋入海中。
好在天太黑了,沒有人看到掉落的珍珠,保留了丁玨最后的一份倔強。
她想阿姊做的桂花糕了。
“阿姊,你們這里也會有海鳥啊。”
“是……”
她感受到了喉中的哽咽,便不再說了下去,只是抬頭看著月亮,滿臉的月光使得眼眶都在發光。
“阿姊。”
“我也覺得天有些涼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