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個環節，周泰自己也有問題。

　　一方面，是他太相信方志學這個當事人了。

　　另一方面。

　　則是他對這個案件的案情了解的不夠透徹，很多關鍵性的信息和證據都沒有掌握。

　　其實也沒辦法，作為最關鍵的當事人不配合，本身就對他了解案情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而且方志學已經把之前的那些評論給刪除了，對周泰的自行調查了解，以及核實情況非常不利。

　　至于警方的那則通告，的確是他的疏漏。

　　他也不知道方志學還存在買網絡水軍煽動輿論的騷操作。

　　當時這件事雖然在網絡上引起了一些討論，但等他正式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已經沒人關注這個了。

　　可他又能怎么辦呢？

　　他也是人，又不是什么信息全知者。

　　從業這么多年，周泰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律師當得這么失敗。

　　“審判長，因被告曾試圖收買、教唆他人犯罪，并且與本案有關，我方要求傳喚一名證人。”

　　“請證人出庭。”

　　既然涉嫌到本案，法官和其他審判眼對視一眼，決定傳喚證人上庭。

　　還來？

　　本來已經受到了打擊的周泰，聽到沈清還有后手，而且自己的當事人居然還涉嫌收買、唆使他人犯罪。

　　這特么的很刑啊！

　　要真坐實了，加起來可能三年都不夠判啊！

　　關鍵這又是他沒有掌握的情況。

　　周泰已經絕望了。

　　如果不是現在還在庭審過程中，他都想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而此時。

　　方志學看到作為證人出現在這里的水榮，也是徹底慌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

　　這件事居然會被扒出來。

　　他更想不到的是，當時他離開沒多久之后，水榮就自己找上葉向陽，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隨著沈清問詢結束之后，周泰也問了水榮幾個問題，搞清楚了這件事情。

　　“被告，對于證人所言，你是否有異議？”

　　“沒有！”

　　面對法官的詢問，方志學并沒有選擇撒謊，而是老老實實承認了。

　　本來他也想過，自己那天去找水榮，既沒有別的人看見，大概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在對方手上，直接否認的話，對方也未必能拿自己怎么樣，所以想要冒險一試。

　　但想到前面幾次的反轉，方志學心里也慌了。

　　萬一再來一次反轉，自己真的受不了了。

　　“審判長，我方當事人雖然屬雖然有過收買、唆使證人否認捐款事實，并以此來誹謗原告的行為，但證人既沒有接受收買，也沒有實施誹謗。也就是說，證人沒有實施犯罪，所以我方當事人應屬于教唆未遂。

　　按照刑罰第二十九條的規定，如果教唆的人沒有犯被教唆的罪，對于教唆犯，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

　　是的，即便是教唆未遂，也已經構成了犯罪。

　　方志學同樣是教唆犯。

　　教唆未遂并不能免除刑事處罰，只能從輕或者減輕。

　　作為辯護律師，周泰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了。

　　“審判長，我方并非追究對方唆使他人犯罪，而是希望追加被告妨礙作證罪。”

　　窩草！

　　聽到沈清的話，周泰直接人傻了。

　　大意了啊！

　　對方律師太狡詐！

　　剛才沈清以方志學唆使犯罪的名義要求傳喚證人，結果反手一個妨礙作證罪，直接讓他之前的辯護變得毫無意義。

　　關鍵是……

　　《刑法》第三百零七條，【妨害作證罪】以暴力、威脅、賄買等方法阻止證人作證或者指使他人作偽證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罪加一等啊！

　　周泰慌了。

　　居然被對方給反將了一軍。

　　周泰遠遠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十分簡單的案子，案情竟然會如此曲折復雜。

　　誹謗、毀滅證據、買水軍煽動輿論、妨礙作證……

　　委托自己的這位當事人，也算是奇葩了。

　　“咚——”

　　法官敲動法錘，宣布暫時休庭半個小時。

　　休庭之后。

　　隨著法官和審判員離開，被告席上的方志學連忙看向身旁的周泰，緊張地問道：“周律師，我現在這個情況，會判幾年？”

　　“可能…三年以上。”

　　周泰嘆了口氣。

　　有點不忍心把這個事實告訴他。

　　“你不是說我的情況，最高也就個三年，而且能爭取幫我做到最低量刑，一年甚至幾個月嗎？”方志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泰。

　　周泰無語。

　　他說的是按照他之前了解的那些情況。

　　可現在能一樣嗎？

　　耐著性子把這些跟方志學解釋清楚，看著呆若木雞的這位委托人，周泰內心深處涌現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在得知妨礙作證罪情節嚴重的話，可能要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時候，方志學更是懵了。

　　這特么比誹謗還判得更高。

　　當時他找水榮，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出庭作證。

　　問題是水榮也沒有按照他說的做。

　　怎么就妨礙作證了呢？

　　他不李姐！

　　“周律師，你說……”

　　糾結了片刻，方志學咬了咬牙，對著周泰問道：“我要是否認找過水榮，跟法官說沒有收買唆使他做那些事，是不是就不構成那個妨礙作證罪？”

　　“問題是你已經承認了啊！”

　　周泰無奈。

　　剛才法庭上，方志學已經親口在法官面前承認了這個事實。

　　“你要翻供？”

　　忽然反應過來的周泰愣住。

　　方志學點了點頭，目光希冀地看著周泰這根救命稻草，語氣迫切地問道：“可以嗎？”

　　他已經后悔了。

　　早知道剛才就不應該承認這件事。

　　細細回想一下。

　　除了水榮這個證人之外，對方根本不可能掌握其他的證據。

　　只要他咬死不承認。

　　誰又能證明水榮說的就是真的？

　　說不定自己還能反手告對方一個誹謗。

　　面對方志學投來的真切目光，周泰徹底麻了。

　　當庭翻供？

　　而且還要作偽證？

　　又特么的是很刑的操作啊！

　　周泰真的無法理解，方志學的腦袋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可刑的想法。

　　更讓他崩潰的是……

　　方志學自己想這樣做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專門跑來問他的意見？

　　是想把他這個辯護律師也給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