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擎已經睡了,黑蛋在堂屋上躥下跳,云遙在院子里作體能訓練。
保持良好的體能這件事已經刻到她的骨子里了。
眼看就要入秋,白天逐漸變短,剛入戌時,天已經黑透了。
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傳來,云遙放下背在頭后的雙手,一抬頭,見郁安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相公醒了。”云遙起身,收起席子,說:“鍋里熱了菜,我去給你盛。”
郁安從云遙醒后就累的睡著了,一直睡到現(xiàn)在。
他站在一旁,看著她溫柔的背影,表情陰沉沉的。
“怎么啦?”云遙感受到視線,轉頭笑著問到。
郁安好看的俊臉上寫著不高興,他抿了抿嘴,說:“天師殿在針對你。”
她的相公怎么這么聰明呀,云遙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說:“是,因為我是妖怪,相公害不害怕呀?”
誰知郁安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身體微微顫抖著說:“我要怎樣才能幫到你...”
云遙感受到額頭上溫熱的氣息,緩緩撫過他堅實的背脊,發(fā)現(xiàn)相公長高了,她柔聲說:“天師已經死了,他的弟子不能奈我何,我很安全。”
郁安并不安心,她把云遙緊緊抱在懷里,好害怕她睡過一個又一個三天。
云遙在他懷里蹭了蹭,感受到少年的擔心,她篤定地說:“我永遠都在。”
浩瀚的星空將地面照的有些銀亮,郁安抱著云遙,眼里多了一絲堅毅。
隔天,云遙簡單地這起頭發(fā),準備出去買菜。
家里新鮮菜都沒了,只剩一些腌貨和經過曬干處理的食物,云遙干脆背上背簍,準備多買一點。
出乎意料又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集市又關了。
街道兩邊站滿了人,流出一條大大的空檔,一眼望不到邊。
云遙黑了臉,轉身就要回去,結果被人一把拉住。
她不耐轉頭,見是韓奇旻,忍不住一臉黑線地說:“你又逃課了。”
韓奇旻食指在嘴前比量一下,小心翼翼地噓了一聲,湊過來小聲說:“別說話,要來了。”
遠遠的,只見盡頭處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人影,略微走近后,發(fā)現(xiàn)是一個隊伍。
這隊伍極長,上百的侍衛(wèi)打了頭陣,走了好久,云遙才隱隱感到一個轎子。
那轎子被一群仙氣飄飄的白衣男子圍繞,逐漸出現(xiàn)在云遙的視線里。
它很大,做工極為繁復,通體透亮的象牙白上是精巧的裝飾。抬轎的長桿被十個人穩(wěn)穩(wěn)扛著。三面窗牖開得極大,輕薄的白紗被層層吹起,似從仙境而出。
一個男子正坐在轎廂之上,百姓們似想仰望他,又覺得不配,虔誠地低著頭,隔出好大的空檔,生怕碰到那縷縷白紗。
云遙好奇地看了一眼,驚訝于這美如畫的場景。
那男子大概十六七歲,氣質清冷,面若處子,眉如墨畫,一雙清澈明亮的眼不帶任何情緒,是那樣的一塵不染,如水中望月,云邊探竹,透若明鏡,俯視眾生。
輕薄的白紗偶爾讓他的身影變得模糊,他比直地坐著,頭戴玉冠,身穿一襲繡銀紋的純白重工長袍,腰間束著一條祥云寬邊錦帶,一身若雪的白衣廣袖輕垂在兩側。
他的美不同于郁安的看透凡塵,反而帶著一股絕塵之意,若一定要評個等級,兩者可以稱得上不相上下了。
云遙手肘懟了懟韓奇旻,小聲問:“這誰啊?”
“這是天師的養(yǎng)子趙風眠,今天是他的即位之日,按照規(guī)矩,是要在百姓面前巡游一圈的。”韓奇旻小聲說。
云遙翻了個大白眼,小聲咒罵道:“晦氣!丑八怪!”
韓奇旻:...
云遙瞬間一刻都不想待了,她順著百姓留出的空檔一步步橫著挪出去,感覺太慢了,又加快了速度,一上一下的,像個小螃蟹,在安靜的人群中顯得尤為明顯。
一個胖大嬸攔住她,語氣指責地說:“姑娘,你這是對天師不敬啊,還不趕緊站好,莫要再動了。”
周圍人紛紛指責,七嘴八舌的,居然讓這一小片吵鬧起來。
云遙在心里呵呵了一聲。
這么長的隊伍,走的還賊慢,等要等到什么時候。最重要的是,她憑什么給一個想害死她的人送行啊。
“閉嘴!”云遙清了清嗓子,大喝一聲:“隊伍還走著呢,都別吵!”
她這理直氣壯的一吼,老百姓還真停住了。
侍衛(wèi)們礙于規(guī)矩,不能脫離隊伍,但都有些好奇地看過去。
云遙身上是有些反骨在的,但她也知道不能硬碰硬,于是開始胡說八道:“我也很想留下,可是我的八十老母今天就要臨盆了,我不得不回去...若是今日母親沒撐住,我可怎么活啊...”
說著她開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聲音不大,但聽著十分傷心。
眾人面面相覷,心說沒想到這姑娘如此尊敬天師,母親要臨盆了還出來看看,最終都沉默不語,不再阻攔了。
韓奇旻接著下巴,愣愣地站在人群中,只覺得無語凝噎。
云遙見沒人阻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回跑,跑的時候還不忘擦擦面具上莫須有的眼淚,只是步伐里難掩輕快。
趙風眠目光跟隨者云遙的方向,直至她消失在拐角。
這時,人群之中突然傳來抽泣聲,一個小婦人潸然淚下,帶著哭腔說:“我家的兩個孩子還等著我喂奶,可我要是不出來,就會被鄰居們指責...”
又一個大漢悲戚地說:“我是個木匠,如今我媳婦病重,就指望我賺錢買藥,這幾日頻頻關店,我就快受不住了...”
人群中好多人產生共鳴,紛紛壯著膽子哭訴出來,一時間怨聲載道,好不熱鬧。
眼看侍衛(wèi)們要出面制止,趙風眠微微抬手,說:“先停下吧。”
巡游的重要日子,他拖著沉重的白袍站起來,說:“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各位若有急事,不必在此迎送,照顧親人要緊。”
說著他叫人掏了些錢,給那位木匠,說:“快拿去給你的妻子治病吧。”
木匠連忙磕頭跪謝,一部分百姓也俯身跪下,感恩戴德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