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救世之說
魏敘咬牙切齒,深深體會到江虞當時的感受。
他看了眼因為他突然發怒而有些呆愣的江虞,滿腔的怒氣莫名一滯,腦袋上的火氣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
魏敘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舔了舔嘴唇,干巴巴道:“我不回去。”
“我也要留在這里。”他補充道。
江虞仔細回味了一下魏敘罵出的話,猜出蒼梧做了什么事,她以一種過來人的心態,彎著眉眼笑了笑。
但魏敘愿意留下來,她還是十分開心的。
“好啊。”江虞一邊回應魏敘,一邊從儲物項鏈里拿出一大捧東西,趁著魏敘不注意,一股腦全部塞進了他的懷里,“這些都是宗門里那些長老們給的,你自己收著吧。”
魏敘下意識捧著這一堆東西,他低頭看了看,發帶墜飾,秘籍丹藥穩穩當當地塞滿了他兩只手,叫他不免詫異地皺了眉頭:“你去打劫他們庫房了?”
“瞎說什么呢!”江虞一把掌扇在魏敘肩膀上,“這都是他們自愿的。”
“認親大會懂嗎?”她瞪了眼魏敘,“誰叫你起得這么晚,我剛剛去——反正就是身份過了明路,這些都是長老們的見面禮。”
魏敘覺得他不懂。
他剛剛清醒的腦子仍舊沒有想通事情怎么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昨天還是仇敵的兩個人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父女,昨天晚上她還在對他大吐苦水,從她娘為什么騙她談到日月仙宗的螞蟻為什么會飛,從螞蟻為什么會飛談到宋會,他雖然不如她那般激動,但仍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折騰得睡不著覺,直到晨光微曦才合了眼。
怎么他不過是睡了一覺,她和宋會的認親大會都辦完了?!
魏敘低著腦袋,默默將這些“見面禮”盡數收進儲物戒指,再抬眼,面色已經正常:“你吃過飯了嗎?”
不等江虞回答,他已經面無表情道:“我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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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最近熱鬧。
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完全抗拒超級八卦。
對方還是仙尊。
仙門百家的弟子們閑暇時聚在一起,話題終于從殺千刀的桑家主變成了青筠仙尊和魔尊。
“聽說了嗎?”
“魔尊的女兒其實不是他女兒,是青筠仙尊的女兒。”
“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魔尊從未娶后納妾,他突然多出的這個女兒才是最可疑,最不可能的好嗎?”
“據說魔尊只是仙尊她女兒的干爹。”
“魔族公主其實是青筠仙尊和凌云君的女兒,這些年仙尊閉關,凌云君獨自撫養孩子,魔尊念及過往情誼,讓孩子認了他為干爹。”
“你問凌云君是誰?”
有人挽起袖子:“你怎么能不知道凌云君是誰,她是降伏邪魔京墨的大功臣,一生誅殺邪魔無數,護一方百姓安寧,你怎么能不知道她?!”
被質問那人不服氣:“既然如此,這么多年,怎么不見你們提起她的功績,提起她是誰?”
“……”
這下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是啊,他們為什么會忘記呢?為什么直到再次聽見江挽這個名字,才想起凌云君是誰?
這個念頭剛剛才起,這群人眨了眨眼,瞬間便又忘了自己曾經忘了江挽的事,仿佛有人對他們的記憶進行了修改。
“是天道。”
與生殿里,宋連的臉上終于不見了往日的笑意,面色嚴肅,盯著面色同樣難看的宋會再次重復道:“是天道。”
“是天道要我們忘了江挽。”宋連道,“祂抹殺了江挽存在的痕跡,直到江虞出現,人們想起她的母親,才又想起她的母親是誰,江挽是誰。”
“但再過不久,她又會被再一次遺忘。”他繼續說著,“就像這些年人們只記得當年有位仙子為誅殺京墨做出了貢獻,再過不久,他們和我,或許都只會記得江虞的母親曾經和青筠仙尊有過一段感情,但具體是誰,誰又知道呢?”
“……”宋會低著頭,拳頭握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就是……代價。”
“是,這便是代價。”宋連回應他,“天道答應我們再降下一個救世主,代價則是祂會抹去上一位救世主的存在。”
“同一個時代,不會出現兩個救世主。”
宋連幾步過去,坐在宋會對面,盯了他一會兒,忽然微微嘆了口氣:“師兄,你已經知道第二個救世主是誰了,是嗎?”
“我記得,當初的約定是二十年后魔尊會將這能救世之人給你送來。”他緩緩道來,“但這二十年多來,真要算起來,魔尊只往日月仙宗送過兩個人。”
江虞和魏敘。
一個是魔尊的干女兒,一個是魔尊的養子,看上去誰都有可能是魔尊受天道之意刻意選中的人。
但明顯江虞的可能性更大。
她是上一位救世主的血脈,是能作為三界關系樞紐的人。
更直接的證據是,若她不是當初天道口中的救世主,江挽沒必要非要她留在人界。
當初魏敘來人界歷練,也不是沒有進過流玉秘境,可偏偏琴靈就是選了江虞進去這一次公布了桑家的罪行,還將她和魏敘留在了最后。
這明晃晃地將資歷往江虞口里喂的舉動,很難不讓人懷疑她與天道做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宋會仍是微微垂著腦袋,面容大半藏于陰影之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叫宋連一陣心慌。
“不應該。”他說,“阿虞與魏敘都是半大孩子,無論是修為還是作戰經驗,都遠遠不及京墨,便是再有十個他們,都不是京墨的對手。”
為什么呢?
宋會想不明白,為什么天道就是不肯放過這對母子?為什么天道就是不肯放過他?
昔年他要眼睜睜看著江挽以身涉險,如今,祂還要他看著他和江挽的女兒陷入同樣的險境。
他修得不是無情道,常人有的七情六欲,私心貪婪,他都有。
若是對方是旁人,他可以認真培養對方,直到對方有能與京墨一戰的能力,可當對方是他的女兒時,他不受控制地不愿意對方與京墨對上。
“無稽之談。”宋會放開被他掐得通紅的掌心,握著茶杯,一口都飲不下去,“一個統共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孩,如何能應付得了一個活了好幾百年的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