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個男孩在今晚誕生。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父親迫不及待地沖入產房,看著因為早產而身體瘦弱的嬰兒,嬰兒哭聲細微,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醫院走廊里響起,男人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的發展。蒼老的男人西裝革履地坐在輪椅上,他是儀式的見證者,旁邊推著輪椅的是帶著金絲眼鏡的家族秘書,將由他為新生兒進行儀式。
蒼老的長輩仿佛昏昏欲睡,但低垂的眼一抬起卻如獅子般銳利。
“亞罕,恭喜你得到了一個兒子,根據家族的族規,他將成為繼你之后的下一代貝奧武夫,現在我們必須為他進行每一個貝奧武夫家男人的洗禮。”
是啊,貝奧武夫,一個由先祖鮮血澆筑而成的充滿榮耀的名字,一個注定為屠龍事業流盡最后一滴血的詛咒,在這個龍與人還在對立的時代,這個孩子將早早成為年輕一代的翹楚,成為英勇的屠龍者,成為新一代緊握住權與力的混血種的----王。
儀式十分簡單,其實在場的人都十分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貝奧武夫家的男人在戰場上都十分英勇,他們不是什么崇高的犧牲者,也不是甘做人類基石的人,他們對抗龍族的勇氣源于他們對龍血的渴望和對權力的向往。
每個貝奧武夫家新出生的男性嬰孩都會被喂下一顆龍血結晶。對于普通人類來說,龍血是劇毒,自身血液與龍血和諧相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無法控制,龍血就會同化自身血液,最終讓人墮落成嗜血的癲狂怪物,但混血種不一樣,他們的身體里本就有部分屬于龍的基因。
龍血的成癮性極強,但對混血種的身體技能強化效果也是十分明顯的,龍血就像一把雙刃劍,不斷治愈又摧殘著混血種的身體。
亞罕不發一詞,他知道這是家族的規矩,只有扛過龍血的考驗才能得到家族的認可,但他的孩子并不健康,早產的嬰兒身體虛弱,龍血的毒性又十分猛烈。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剛剛得到的兒子能不能撐過去。
帶著金絲眼鏡的家族秘書打開手提箱,從中拿出一根圓柱體狀的玻璃罐,玻璃罐中飄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色的血。
秘書帶上手套,緩緩打開玻璃罐,將龍血暴露在空氣中,幾乎在一瞬間,龍血化作了一顆暗紅色的結晶,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龍血結晶,另一只手撥開嬰孩的嘴唇。
“暗紅色的惡魔在我們的血液中游蕩,他既是力量,也是詛咒,它讓我們恐懼,讓我們癲狂,愿神明口中的生常伴與你,神的火焰附于你的刀刃。”
他口中低吟著古老而神圣的格言,將手中的龍血結晶緩緩塞入了嬰兒嘴里。嬰兒放聲大哭,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隱若現,一絲暗紅色的血如蛇一般在全身的血管里游動,嬰孩的哭聲漸漸變得微弱,只有撐過現在,龍血才能融入真正融入他的血液。秘書以為一切無恙,正打算向老者匯報,嬰兒的身上卻浮現了一層淡淡的鱗狀物。
老者眼底泛起波瀾,死死盯著保溫箱里的嬰兒。這是龍化現象,是龍血與人血在人體內比例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情況,一旦龍化,幾乎無法逆轉,龍化會導致相對溫和的人心在一瞬間變成飽含殺戮,暴力的龍心。還有一種情況更加普遍而危險,徹底失去自我意識,成為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死侍。一旦身體發生這種轉變,昔日最親密無間的戰友會在一瞬間成為最恐怖的對手。到那時,只有親手送往日的戰友上路,至少別讓他成為強大的對手,讓他帶著自己的意志離開,不要墮落為永世殺戮的野獸。
長輩之前平靜如古井一般的眼底泛起驚濤駭浪,渾濁的瞳孔中宛如有火焰在燃燒,爆發的黃金瞳像氣燈,枯槁的手已經悄悄按上了腰間的武器。
亞罕走上前,比長輩更加熾熱的黃金瞳瞬間爆發,兩人對峙。亞罕知道,這個時候一旦退讓,長輩會當即出手防止自己的兒子在他眼前變成一條狂暴的龍,要在他造成更大的破壞前將其抹殺。
但那是他的兒子,兒子的母親還躺在產床上休息,現在可以保護兒子的,只有他了。
亞罕打算在長輩出手前阻止他。場面一度十分火爆,仿佛一觸即發。嬰孩的哭聲逐漸平緩,漸漸地變小。劍拔弩張的兩人同時看向嬰兒,孩子身上的鱗片逐漸消失,慢慢地睡著了。對峙的兩人也松下勁來,經過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亞罕,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但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一直關注著這個孩子,家族也會一直注視著這位未來的貝奧武夫,一旦出現嚴重的問題,到時候你可能不得不親自出手將他抹殺。”
老人說完話,眼神示意秘書推著自己離開。窗外的雨撞擊著彩繪玻璃,仿佛在訴說著不公的命運和英雄的史詩。
病房中只剩下亞罕和已然熟睡的被喂下龍血結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