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從萬象殿出來,回到了內務府。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以致于都沒有看見正在案卷山堆中埋頭苦干的宋杰。
宋杰見明成走了進來,喊道:“明兄,你回來了。”
宋杰呼喚,明成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宋杰,道:“宋兄。”
宋杰調笑道:“明兄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莫非是看上哪家公侯王爵的千金了?若是需要宋某說媒,盡管開口。”
明成笑道:“沒想到宋兄這么古板的人,也會說些滑頭話。”
宋杰指了指眼前如山堆般的案卷,搖了搖頭,苦笑道:“苦中作樂罷了。”隨后問道,“明兄今日去了長春宮,不知有何收獲?”
聞言,明成面色猶豫,似乎心中煎熬,掙扎著什么。
宋杰眉頭微皺,這明成似乎有些不對勁啊:“明兄?明兄可是查到了什么?”
終于,明成眼色堅毅,仿佛做好了什么決定。
明成將長春宮靜嬪的事告知了宋杰,事無巨細,毫無隱瞞。
宋杰也是震驚:“靜嬪落水滑胎?”
明成點了點頭:“是的。此事辛密,知曉的人不多。”
宋杰若有所思,喃喃道:“琪貴妃毒發前,與之接觸的是元皇后,還有就是在一旁為兩位娘娘斟酒的靜嬪了。元皇后嫌疑自然是最大的,但靜嬪也不能完全排除掉,畢竟她也是最有機會下毒的人之一了。”
明成不解:“若是元皇后下毒,情有可原,這些年陛下專寵琪貴妃,元皇后善妒,有毒殺琪貴妃的動機。可若是靜嬪下毒,我實在是想不通她的動機是什么。按這些天所查,靜嬪在后宮獨善其身,少與他人有什么瓜葛,更別說仇怨了。”
宋杰摩挲著手指,道:“或許我們該查查三年前的靜嬪落水案,也許能有什么線索。”
明成不可置否,道:“可此事辛密,知之之人甚少,再者此事關系到皇家顏面,查起來更是困難,我們該何從下手?”
宋杰也是為難,這件落水案確實無從下手。
宋杰揉著眉心,突然道:“我知道了,宮中事務有史官記載,案卷皆存于秘史閣。我們可以去秘史閣看看,說不定有什么線索。”
明成恍然大悟,兩人一拍即合......
秘史閣的卷宗浩如煙海,在那一個個巨大的書架前,宋杰和明成兩人顯得格外單薄,要在這里面找到一份案卷,無異于大海撈針。
明成看著眼前的書架,面露苦色:“宋兄,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宋杰道:“這些卷宗,大部分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據明兄所言,靜嬪落水案大概在三年前,我們只需要找到三年前前后的案卷就行了。”
話雖這么說,這份工程量也不是輕松的。
......
宋杰和明成兩人在秘史閣熬了不知多久,明成精疲力盡,已經直接躺倒在了地上,看著宋杰在木梯上上上下下,明成由衷地佩服起這位大理寺卿來。
終于,宋成喊道:“明兄!找到了。”
明成睜開眼,便見宋杰手拿一份案卷,從木梯上一躍而下,來到自己身前。
明成頓時眼放精光,與宋杰一同查看起這份案卷。
案卷記載:
三年前夏天,皇帝忽然來了興致,便邀請了元皇后,琪貴妃,還有靜嬪一同前往御花園游湖。那時靜嬪入宮不久,甚得皇帝寵愛,游湖之時還身懷龍種。
原本眾人歡笑著上了樓船,可樓船到了湖中央,元皇后與琪貴妃爭風吃醋,愈發不可收拾,推搡起來。結果元皇后一時失手,竟撞上了一旁的靜嬪,將靜嬪推落入水。
靜嬪受了驚嚇,連龍種都沒有保住。
皇帝震怒,便要嚴懲元皇后和琪貴妃,結果兩位娘娘身后的世家聯名上奏,請求皇帝寬恕。皇帝無奈,最終也只是口頭呵斥了兩位娘娘,罰了兩人一年的月供而已。
而毫無世家背景的靜嬪,不僅失去了肚中的孩子,甚至連皇帝的寵愛也一同失去了。
......
宋杰明成二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秘事。
宋杰眼神不理案卷,道:“明兄。落水滑胎,陛下失寵,看來靜嬪這些年積怨已深,如此說來,靜嬪的嫌疑便大了。”
明成嘆道:“也是一位可憐人。”明成轉頭一想,道:“不太對,案卷記載是元皇后將靜嬪推落入水,與琪貴妃的關系并不算大,那靜嬪何故毒殺琪貴妃?”
宋杰摩挲著手指,道:“不管如何,兇手應該就是將安神散藏在了指環的夾層中,伺機下毒。”
明成點了點頭,道:“可靜嬪當日便沒有佩戴指環首飾啊,若真是靜嬪,她將安神散藏在何處?”
宋杰道:“若是靜嬪事先將指環藏在身上,在斟酒前佩戴好,下毒后再取下指環呢?這么熱鬧的場合,誰會去特別注意一位嬪妃娘娘的手?更別說一枚小小的指環了。”
明成搖了搖頭,道:“說到底,這只是宋兄一廂情愿的臆斷,我還是覺得元皇后的嫌疑更大些,她不僅動機充足,還有更好的下毒機會。而且,既然推落靜嬪下水,導致靜嬪滑胎的是元皇后,那靜嬪為何要毒殺琪貴妃?這說不通。”
宋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頭又痛了起來,宋杰伸出手,揉著眉心,緩解著疼痛。
明成道:“其實現在最簡單的,就是查一下乾寧宮和長春宮,或許能查到什么線索。”
宋杰道:“話是這么說,可我們無憑無據的,別說是皇后的乾寧宮了,即使是靜嬪的長春宮,我們也沒權搜查啊。”
明成也是嘆了口氣:“確實,這案件棘手啊。”
宋杰思考著,道:“看來我們得想個法子進入這兩座宮殿好好查查才行了。”
明成:“說的輕巧,暗中潛入娘娘寢宮,一旦事發,先不說掉不掉腦袋,這身官服肯定是先被扒下來了。”
兩人一陣頭大......
宋杰明成兩人回到內務府已經是晚上了。兩人回到內務府,發現一位內官已經等候多時了。
內官笑著迎了上來:“兩位大人,你們終于回來了。可讓咱家一陣好等啊。”
宋杰道:“這么晚了,不知公公前來所為何事啊?”
內官道:“陛下宣召兩位大人。”
宋杰與明杰相視一眼,這個時候宣召?
內官又道:“兩位大人,咱們耽誤已經有一些時辰了,還是快走吧,免得陛下發怒。”
聞言,宋杰點了點頭道:“勞煩公公帶路。”
......
萬象殿。
皇帝躺在龍榻之上,面色慘白,神情消瘦。這些時日,皇帝茶不思飯不想,悲痛不已,就連身邊的內官看了都心疼不已。
宋杰和明成跪伏在龍榻前:“參加陛下,吾皇萬歲!”
皇帝只是擺了擺手,連話語都沒了平常那般中氣:“平身吧。”
宋杰和明成起身:“謝陛下!”
皇帝坐起身來,道:“貴妃慘遭毒手,朕悲痛不已。在這守衛森嚴的宮墻之內,一位貴妃居然被毒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每每想起貴妃一顰一笑,朕心中悲憤交加,恨不得將兇手碎尸萬段,株連九族!兩位愛卿,命你們查案也有些時日了,案情進展如何啊?”
宋杰回道:“回稟陛下,案情錯綜復雜,還在調查之中。”
皇帝道:“查到什么程度了?還需多久破案?”
宋杰躬身道:“回稟陛下,事關重大,牽扯極深,微臣不管斷言。”
“啪!”
一聲脆響驚起,震懾人心,周圍的內官驚出了一身冷汗。那時皇帝大怒,一掌排在了床沿上。皇帝氣勢凌人,即使他龍體抱恙,精神不佳,但仍蓋不住他那氣吞山河的霸氣!
皇帝怒道:“事關重大,牽扯極深?有什么事能比一位貴妃在朕的大宴上被毒殺更嚴重!不管斷言?朕命你查案,就為了聽你一句不敢斷言?宋愛卿,朕要你何用!”
宋杰再次跪伏下去:“陛下息怒,微臣自然盡心盡力,不敢絲毫怠慢,只是此案疑點重重,善不明朗,其中牽扯極深,若臣肆意妄言,后果不堪設想。”
皇帝眼神一冷,就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大理寺卿。
明成見勢不妙,連忙搶在皇帝開口前道:“稟陛下,微臣二人已經查到一些東西了。”
皇帝轉頭看向明成,道:“明愛卿,說來聽聽。”
明成看了看周圍,欲言又止。
皇帝見此,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偌大的萬象宮,便只剩下君臣三人了。
皇帝道:“明愛卿,現在你可以說了。”
明成突然跪伏下來:“稟陛下,微臣二人查到。兇手應該是將安神散藏在了某件器物中,伺機下毒,毒殺了貴妃。”
皇帝問道:“什么器物?”
明成回答道:“應該是一枚帶有夾層的指環,既適于藏毒,又適于下毒。”
皇帝眉頭微微皺起,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分別賞賜了元皇后和琪貴妃一人一枚指環,帶夾層的指環。
皇帝喃喃道:“帶夾層的指環?”
明成道:“是的。”
皇帝的語氣漸漸冷了,問道:“可查到兇手的線索?”
明成的身體更加貼近地面,顯得更加卑微:“微臣查到,最有嫌疑的是......是......是皇后娘娘!”
空氣驟冷,可聞銀針落地之聲!
良久。
皇帝冷道:“明愛卿!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誹謗誣陷朕的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