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小醫(yī)生,加完班了沒?”
他的聲線聽上去地里痞氣的,還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高貴的輕/佻。不知道是手機的問題還是說話的問題,每一個字的發(fā)音都有棱有角的,我好像還能聞見這聲音里的沁人心脾的酒味。
“你怎么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我不由得握緊了雪白的話筒。
這個素未謀面的青年人說要助我一臂之力,但畢竟還是得提防著他。
“這門口都寫著呢,姓名、年齡、電話一應(yīng)俱全,”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像是在吸煙,“可惜沒說你的性取向。”“我的性向很正常,”我捂著額頭,嚴重懷疑他就是無聊在調(diào)侃人,“況且我也有女朋友。你現(xiàn)在在哪?”
“哈,你怎么知道我不在Maybach那里?”男人的語調(diào)聽起來很輕松,甚至有些歡愉,“我現(xiàn)在在你們醫(yī)院門口的餐廳里。”后半句他就有些口齒不清了。
喂……不要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跟人對話啊!!!
“馬上就好了,我還有最后一個病人。”我點開電腦上預(yù)約的名單。
對面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饕餮一般的狼吞虎咽聲消失。“是叫‘胡曼提’嗎?”
“嗯?”我的目光鎖定在Excel上那一個普通的小格子。
這人真是……閑逸透頂!
“好吧,胡曼提先生,請您馬上上來。”我頭一次沒有跟病人說完再見就合上座機。
門被打開了,胡曼提進來就閉上雙目,做出一臉享受的表情,像是在品味一杯高端的葡萄酒。“啊,真沒想到,一個醫(yī)生的辦公室里會有這么香的古龍水!”
“過來吧。”我戴上口罩,在水池旁擠著消毒液。
他如散步一樣慢慢遛到牙科椅旁,一屁股坐下。“你先漱口,多漱幾遍。”“為什么?”他已經(jīng)舉起那杯盈著軟軟的純凈水的一次性紙杯。“……”我簡直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你剛吃了東西啊!”“為什么小醫(yī)生的脾氣這么暴躁呢?”他感覺像把上面的話補全了一樣。
“好吧,你是第一次來看牙醫(yī)嗎?”我想起他的電子病歷上沒有牙科的診斷史。他點點頭。“唔。”“那請看著我的眼睛。”“唔唔唔?(為什么)”我像是一個分享樂趣但沒有被好友get到笑點的人,上牙在下牙上輕輕地磨著:“我只是想讓你不要太緊張。不過現(xiàn)在看來都是徒勞的。你先把嘴里的水吐了行不行?”
“你這得……補一個牙啊。”我用探針敲了敲他那顆殘缺得不堪入目的斷牙。他的面部痛苦地縮成一團,身體也扭曲起來,能看出他不是在夸張,而是真的在承受深入神經(jīng)的刺痛。
“你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直接斷了一顆?”我把工具重新清洗。
“自行車上摔了。你會用那個工具嗎?”他轉(zhuǎn)移了話題,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桌上的手機(牙醫(yī)專用設(shè)備,一種可以轉(zhuǎn)動的診療設(shè)備,作用是打洞、切削等)。我搭下眼皮:“現(xiàn)在不用。他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鼓起眼睛,看上去像一只大號的錦鯉。“你明明有吸唾器為什么不給我使用?還讓我每次都自己吐口水?”
我的動作停止了。“你很懂呀?”“不是,”他尷尬地笑了笑,又躺回去,“研究過。”
“研究過?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等閑之輩,”我站了起來,手里拿著那根讓他恐懼的尖尖的探針,“你的牙齒斷面,一看就不像受了什么自行車翻車的小沖擊,而是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才能出現(xiàn)那樣的創(chuàng)面。并且你明明知道今晚的預(yù)約,還在看牙前喝那么多酒,吃那么多東西(主要是,我看見他嘴里還沒完全沖去的火腿碎……),你真的是來看牙的嗎?”
我的隱喻其實很明顯了:你確定不是來打架的嗎?!
“好吧,小醫(yī)生,其實我就是怕你警惕過度不跟我見面,”男人手臂沒發(fā)力就直著上身迅速起來,一定是有在天天健身,“我們來聊正題吧,怎么幫你。”
“其實你不用那么上心。”我一遍又一遍地強調(diào)這是自己的事情,不希望有外人來參與。
“那如果我跟倪瑞雨認識呢?”
他竟然直接說出了她的名字。
認識?怎么認識的?
這個人……難道就是“罪魁禍?zhǔn)住保炕蚴悄呷鹩昵澳杏阎唬?p> “我也是在酒吧里遇見她的,”他似乎很清楚我與她怎么認識的,“她現(xiàn)在見到我就慌。不過這恰好可以給你上一課。”
上一課?
聽起來……這人確實跟倪瑞雨有孕的直接關(guān)系不小了。
“所以呢?我應(yīng)該做什么嗎?”
“你只需要跟我每天見面就行,不用做刻意的行為。”
“跟你在哪見面?”
“S-around酒吧。”
他胸有成竹地拍拍我的肩膀。
“記住,要在倪瑞雨面前。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