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后仰了仰，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就是對什么都沒有興趣，沒有期待，沒有愿望，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小文，如果你這不是抑郁癥，就是富貴病，。”

　　“呃，可能是富貴病吧。”

　　“富貴病。”曹和德輕哼一聲，“你有了錢，是不是要把你以前想做卻做不到的事，都做到極致才過癮？”

　　他說的，好像我是小人得志似的，我喝了一口咖啡，沒有答話。

　　“區陽的兒子是你爸親生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我繼續喝咖啡。

　　“馬恩華的那個健身教練，是你攛掇他卷錢跑路的吧？”

　　我終于收起假笑，放下杯子：“我說蓸老師，你的售后工作做得非常細致，我是不是需要另付你費用？”

　　蓸和德用一種略帶悲憫的目光深深地看住我：“小文，你的心結什么時候才能打開？”

　　我被他的目光激怒，握著杯子的手有些抖：“她們做錯了事，必須受到懲罰，我是替天行道。”

　　“天道自有它的運行法則，用得著你代表正義舉著道德大棒頻頻傷人？你是在懲罰別人嗎？你是在懲罰自己！小文......”

　　“叫你一聲老師是尊稱，你什么時候真做老師了？”

　　“小文，真話難聽，我是真心為你好。”

　　我語帶諷刺：“謝謝蓸老師，蓸老師一條龍服務做得真到位，不但跟蹤追查的能力強，還會心理治療，果然是業界翹楚。”

　　“小文，你不用諷刺我，我知道你是嫌我多管閑事，但我是真的擔心你。”

　　我俯身逼視他：“你，愛上我了？”

　　蓸和德和我對視兩秒，淡淡一笑：“小文，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說著，也不等我同意，繼續說道，“我曾經是一名警察，警校畢業，正經的科班出身，我當年和所有的熱血青年一樣，以為自己懷揣正義，要讓這世上所有的壞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有一次出外勤，在行動中，我們摟草打兔子，抓了一對在酒店偷情的男女，毫無懸念，男的有家室，女孩是小三......這事過了好久，我去參加好朋友的訂婚宴，他的未婚妻竟然是當年被我抓過的小三，我猶豫了幾天，還是告訴了他實情......他當然沒結成婚，現在都沒結婚，我們的關系竟然也開始疏遠，現在幾乎不來往，人的感情很奇怪是吧，其實，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他的未婚妻，他恨我揭了底，縱使他想原諒他未婚妻的過往，但因了我，也只得分手......再后來，我當臥底執行任務，碰上了那個女孩，當時我緊張極了，那女孩知道我身份，只要她叫一聲，我的身份暴露，就沒命了，但那女孩并沒有，最后實施抓捕的時候，我受了傷，是她幫我打的求救電話......后來，我們相愛，結了婚......”

　　“這真是個感人的故事。”

　　“不，這不是結束，”蓸和德面露傷感，“我們婚后，被我發現，她又出軌了，還是當年的那個已婚男人，她說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那個男人，我對她的感情，她覺得是同情，是施舍......我氣極，拿槍去找那個男人拼命，那男人跑了......我被開除了公職，離婚......小文，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恨我的前妻，相反，我現在還愛她，她真的是好女人，善良，真誠，為人大方......”

　　“她只是遇人不淑。”

　　“你知道她出軌的那個男人是誰嗎？”

　　“不知道。”

　　“你父親，姓文，名義。你知道那次我受傷在醫院給我做手術的醫生是誰嗎？”

　　“我媽，宋安？”

　　“對，是你母親，原本我前妻和你父親已經斷了聯系，因為我，因為你母親，他們又重續前緣，你父親和她來往的同時，還有別的女人，我拿到離婚證那天，把調查結果摔給我前妻，她受不了打擊，回去就自殺了......”

　　“是我父親害了她。”

　　“曾經，我也把我前妻的死歸于你父親，為此，我一直暗暗調查你父親，搜集證據，你父親出事，是我舉報的。”

　　蓸和德是講故事的高手，劇情一次次轉折，我已被他拉高了預期，如果他說他愛上我母親，我也不會大驚小怪，他報復我父親，不過是情理中的事。我竟然一點也不恨他。

　　“報復了你父親，我以為我終于輕松了，相反，我一點也沒有解脫之感，直到遇到你，我發現，我只是被非黑即白的信念框住，被仇恨驅使的傻瓜，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對和錯，哪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不過都是活在各種莫名情緒里的傀儡罷了，小文，我想幫你，就像我想擺脫自己的困境一樣，我說的這些，你能明白嗎？”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