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是黃昏。
靠窗的椅子上,老余正坐在那里打盹。
我輕哼一聲,老余立刻醒了,走過來輕輕地問我:“如琢,醒了?感覺怎么樣?”
我眨眨眼,喉頭干而澀,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嚇死我了……”
正說著,門被推開,涌進來幾個高矮胖瘦的男人。我慢慢聚焦,逐漸認出胖的是如切,高的是如磨,另外兩個不認識,但是面露兇相。
如切低頭看我,面無表情地說:“活著就好。”
如磨拉了個凳子坐我面前,幫我輕輕掖了下被角,小心亦亦地捧著我的手:“姐,你還好吧?姐,疼不疼?”
我搖搖頭,目光越過如磨,盯住如切。
如切泛著油光的胖臉肌肉抖動著:“我大伯現在在拘留所里,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大家要想辦法救他……現在公司的賬目都凍結了,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要說呢,大伯是你爸,最應該出頭的是你,其實事情也簡單,就是需要錢,我來找你就這事,大家一起商量商量,這事誰也不能不管,都得拿錢出來……”
老余站在他身后,用訊問的眼神看我,我沖他搖搖頭,他便一言不發地重又坐了回去。
如切說了半天,沒有得到一絲回應,悻悻地拍了如磨的頭一下:“你在這兒看著她。”
“我在這兒看我姐跟你沒關系,我想看就看,不想看你也管不著。”
如切被如磨頂撞,滿肚子邪火一時沒處發泄,轉頭又沖老余說:“你,你也別置身事外把自己當外人,你是文家的女婿,也算半個兒子,我大伯當初給你們買房買車對得起你,你現在不能當白眼狼!”
這個狂妄自大的家伙,全程都沒有稱呼,你你你地呼來喝去,我氣得一提氣,傷口立刻被扯疼。如磨連忙按住我的肩,用手抹著我額頭的冷汗安撫我:“姐,姐……”
老余連抬眼瞧如切一眼都沒有,只關切地連忙過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如切隨手拿起老余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車我開走了,賣了還債。”
老余氣得握緊拳頭:“你……”
我伸手用力拉住他。他怕扯到我的傷口,不敢掙脫。如磨卻騰地站起來沖他伸手:“把鑰匙拿來。”
如切大手一揮將如磨推到一邊,把鑰匙裝進口袋腳步不停:“滾蛋,不知好歹的家伙!”
如磨還要上前,被老余拉住,我們三人眼睜睜看著如切帶著他的人耀武揚威地走了。
老余按了呼叫鈴,有護士過來,一看我醒了,查看了掛水,笑容真誠又關切:“醒了就好,手術很成功,我們周醫生已經問了幾次了,我這就叫他過來。”轉身出去。
不一會兒,幾個醫生帶著幾個護士,陣仗很大地進了病房。最后被推人推進來的,是那個被砍傷的醫生。他被推至我床前,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握住我露在外面的手:“謝謝你,小文,我姓周,你為了救我受這么重的傷,我很抱歉,謝謝你。”
我牽動嘴角,勉強發出聲來:“不用客氣。”
他指了指身后:“我們王院長和劉主任也來看你了,大家都很感謝你。”
王院長上前一步,低頭笑咪咪地說:“謝謝你文如琢同志,您的見義勇為救了我們院最有才華的醫生,我代表我們醫院感謝你,你的手術是劉主任親自做的,接下來我會安排我們院最好的醫生給你做醫治,你安心養傷。”
“會留疤嗎?”
聽了我的話,王院長哈哈大笑,劉主任說:“放心好了,我縫得很小心,象繡花一樣,用的美容針,等傷口長好,只是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白線。”
我嘆口氣,對劉主任說:“那就好,謝謝你。”
王院長也嘆口氣:“要是醫患關系都象現在這樣互相說謝謝就好了。”
我看向周醫生,周醫生向我解釋:“行兇的那個人,是我的患者,他來找我醫治之前,已經看過很多家醫院,也做了幾次手術,都失敗了,我給他做了手術后,恢復了一些視力,能正常生活了,但是沒有達到他的預想,他來鬧了幾次,要醫院賠償……”說著,盯著自己的胳膊,慘笑著自嘲,“他還說我沒給他治好,他能找到我,還能拿刀砍我,不就是證明嗎?我要把他治得再好,他不就砍得更準了嗎?”
大家都被逗笑,但又都很快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