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寧正的話國真愣了一下。
“師傅是怎樣的人?”
身為徒弟的國真對師傅善蓮大師自然滿是尊敬,平日他也沒有什么需要他師傅幫他處理的事情。
仔細回想這些年,回想他和師傅的點點滴滴,國真臉上流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師傅他比較安靜,平日除了講經時很少和我們講話,但他絕對可是說的上心善之人,甚至心善到我曾對他有過一絲怨恨。”
“若是師傅知曉這種事定會出手相救,救好之后的事會在之后再行處理。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
國真想了想若是善蓮大師遇到這種事情會怎么做,想明白以后他便合十雙手念誦了一遍佛號。
知道該怎么做的國真出聲對秦老夫人說道。
“我這就去試試能否讓閉關中的師傅出來,若是師傅他處在緊要關頭無法出來,那老夫人也就不要糾纏,但若是我師傅出關救下秦施主,那就請秦施主今后都留在寺中贖罪。”
“只要能救下我兒,我替我兒答應了!”
考慮到兒子受傷嚴重,秦老夫人哪里還顧得上其他急忙練練答應。
在秦老夫人看來,只要兒子能被治好,到時候想把兒子弄出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見秦老夫人答應,國真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那就請老夫人稍等。”
等國真的身影從山門處消失,稍稍放心的秦老夫人才看向了寧正三人。
朝著三人打量了一翻,秦老夫人詢問三人來此的原因。
“不知三位來這金陵寺是?”
‘我是來盯著你兒子死的!’
在心里默默的說了一句,寧正才滿臉笑容的答道。
“我和兩位妹妹是從北面過來的,路過商州時聽人說這金陵寺頗為靈驗,所以就帶她們過來看看。若是這金陵寺真的如他們說的一般靈驗,我們正好可為家中長輩求上幾卷經書。”
秦老夫人聽后點了點頭,隨即有感而發道。
“你們可真是孝順的好孩子啊!哎,不像我兒這些年來沒有讓老婦我省心過。”
這秦老夫人只要不扯上秦虎,與人說話還是十分客氣。
可惜寧正早在秦家武館時就知道這對母子是個什么情況,所以哪怕讓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太好,可對于自己的行為他真是生不起一點愧疚。
甚至若不是寧正不想對老人和孩子動手,他都有想要徹底滅了秦家武館的想法。
虛偽的朝著秦老夫人笑了笑,寧正略有深意的說道。
“老夫人說笑了,令公子想必經次一事,今后定能讓你省心!”
對秦虎秦老夫人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可是當著外人面她又不好意思把自己兒子說的一無是處。
“哎,希望如此吧!”
與秦老夫人聊了一會,擔心自己兒子的秦老夫人就走回到馬車上。
只剩下寧正三人后,寧正對姐妹倆講了一些進寺的忌諱,同樣他還叮囑兩人進去后不要亂走亂動亂說話。
等了大約兩三炷香的時間,一名穿著玉色僧衣手握佛珠的中年僧人從山上緩緩走了下來。
僧人先是左右看了看,當看到寧正三人眼睛亮了亮,確定目標的他腳步安穩的走了過來。
雙手合十的僧人朝著寧正念了一遍佛號,隨后才面露和善的問起三人來金陵寺做什么。
“阿彌陀佛,我是本寺的監寺兼知客善和,不知三位施主來我寺所謂何事?”
對著善和回了一禮,寧正對其說出了剛剛和秦老夫人聊天時說過的話。
“見過善和大師,小子路過商州之時聽人說這金陵寺頗為靈驗,因此特意帶兩位妹妹前來上香并為家親求上幾本經書。”
金陵寺不愧是小寺院,知客僧竟然是由監寺所兼任。
作為寺院知客,善和是寺院中與外人交集最多的僧人,而作為監寺,善和則最為熟知寺院的一切事物。
通過寧正三人的穿著與談吐,善和對三人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一年不如一年的金陵寺,雖然目前仍是商州各寺主持、方丈圓寂后的埋葬之所,但那也僅是因為太祖老朱曾在此寺留有親題的匾額和牌位。
只要大明仍在一天,那么有著老朱親題匾額和牌位的金陵寺就是其他商州寺院主持、方丈最理想的墓地。
可惜金陵寺死的高僧大德頗多,但活著的卻又太少。
這就使得本質上是小寺的金陵寺既招待不了太多的香客,也解決不了大多數香客來此的訴求。
加之大明太祖老朱當過和尚,也就使得他對于寺院和僧人的監管要遠超其他朝代。
金陵寺雖然比起其他商州寺院好似有著尚方寶劍,可這尚方寶劍卻是一個擺設,甚至是一個眾人皆知的擺設。
無論是老朱還是老朱的叔父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再孝順的兒孫差不多也已經把遠在南方的老朱給忘得干干凈凈。
當初老朱給予金陵寺田產,那是因為寺院主持是他叔父,可不是老朱心向佛法。
“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
更何況到現在為止那可是遠超了五代人,現在門可羅雀的金陵寺仍能存在,已經是老朱家要臉面,不想讓家中老祖待過的寺院從大明的地圖上消失而已。
遠超商州其他寺院的漂亮建筑,隨著時間的流逝對金陵寺來說越來越是負累。
這些年寺院每年最大的花費一直都是房屋的修繕,至于僧人每年的吃穿甚至不足修繕費用的百分之一。
若不是每年往金陵寺送人的其余寺院不好意思,每當送人來后都會掏出一筆看管費,說不定金陵寺的一些屋子早就出毛病了。
“阿彌陀佛,三位有如此孝心,家中親人知道后必然欣喜,三位請跟貧僧入寺。”
識貨的善和領著三人進入山門后,就一邊走一邊介紹起寺院的歷史,同時還不時的提上幾句寺院目前的困境。
都是千年的狐貍,寧正自然聽出善和話里的意思。
由于要在金陵寺尋找‘東南六十行’,所以明白對方意思的寧正表示自己臨走前會布施白銀千兩。
平日里金陵寺若無貴客,每個月能得到的香油錢不過數十兩,有了貴客也不過一兩百兩,而金陵寺平均一年也遇不到幾回貴客。
如果寧正真的布施千兩白銀,那簡直等于金陵寺一年收到的香油錢。
寧正的承諾令善和臉上的笑容再也隱藏不住,這個時候他簡直把寧正三人當成金陵寺最重要的人。
不快不慢的穿過鐘樓、鼓樓,沒見識的兩個丫頭被鐘樓、鼓樓上的大鐘和大鼓所吸引。
瞧出兩人的好奇,寧正就看向了善和。
還沒等寧正開口詢問,發現姐妹倆異樣的善和就主動問道。
“不知三位施主有沒有心情上鐘樓、鼓樓看一看本寺的風景?”
金陵寺雖然按照僧人的數量來說是只是一個小寺,可若是按照面積來算很多中型寺院都沒它大。
作為金陵寺的臉面,鐘樓、鼓樓都修的極高極好。
三人在善和的帶領下慢慢登上了鐘樓。
本就修在山上的鐘樓加上本身的高度,
在底下的時候姐妹倆還沒感覺,可一上來從上往下看去,那種身處高處的感覺令姐妹倆都抓緊了寧正的胳膊。
感覺到兩只胳膊被兩個丫頭分別抓住,寧正先是打趣了一句,隨后才讓兩人松手。
“你倆呀,這么大的鐘樓難道害怕掉下去,快把手松開,在寺院里這樣可有些不像話了。”
感受到兩人送來了自己的胳膊,寧正才對著善和抱歉的說道。
“失禮了善和大師,能否給我講講這鐘。”
“人之常情,貧僧理解。”
如此和氣的金主善和自然不會表現出絲毫不滿,在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后,善和便開始給寧正講起這重達4000斤的巨鐘。
“這鐘乃是太祖皇帝所賜,是用金、銀、銅,鐵、錫五金鑄成,上刻《金剛般若波羅密經》,......”
聽著善和講鐘的事情,聽著聽著寧正不知怎么竟忽然想到了長樂銀錠上的那句話。
“商州城外金陵寺,東南六十行,雙水入坪鄉,高望聞瞧百花香,山陽當有藏,出之百里皆傷亡!”
如果說要以金陵寺為坐標中心,那么能被當做原點的,或許就只有金陵寺中最高的鐘樓、鼓樓,又或者是金陵寺的正中心大雄寶殿。
剛想詢問善和鐘樓的東南方在哪,可發現對方還在講著鐘的故事,寧正便裝作一直在聽的點了點頭。
強忍著想要詢問的沖動,耐心的等待善和講完。
等善和講完,替對方感到累的寧正深吸了口氣。
隨后他用盡可能隨意且感興趣的語氣對善和詢問道。
“善和大師能給我講講外面各個方向都是什么?”
似是講累了,走到墻角的善和從水桶中拿水瓢舀了一瓢水喝了幾口,隨后才笑著答道。
“只要施主想聽,貧僧自無不可!”
感覺狀態恢復,善和又開始講了起來。
“鐘樓南面是貧僧與三位施主上山的方向,北面距離鐘樓和鼓樓最近的天王殿,天王殿后面則是我寺的正殿大雄寶殿,......。”
許久聽的寧正都有些累了,才聽到善和講到東南這個關鍵的方向。
“鐘樓東南方,那片高低不一的塔林,是從建寺起所有存放在本寺的僧人和商州各寺高僧大德們的肉身石塔林,說起來塔林這一百多年來,總共安葬了六十四行法師和大德的肉身。”
聽見東南方是塔林,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的寧正已經把希望放在了大雄寶殿。
可沒想到善和最后一句竟提到了寧正比較敏感的‘行’字,這立刻讓寧正腦子飛速的運轉。
‘東南六十行’,以鐘樓為點的話,那么這五個字就能被完全的表達出來。
東南毫無疑問肯定是東南這個方向,
而六十行在寧正看來是有兩個意思。
一個是一行一行,六十行那就是第六十行;
另一個則是春秋時期軍隊的一種編制,當時編制中二十五人稱為‘一行’。
這兩個解釋在寧正看來,第一個的可能性更高,畢竟他不相信長樂賭坊里面的人會對春秋那么早的一種軍隊編制有所了解。
為了保證不是巧合,寧正剛想出聲詢問,可沒想到他還沒說話,身邊臉上一副沒聽懂的王好竟先他一步詢問了出來。
“善和大師不知你說的那六十四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一行兩行的那個行啊!”
王好等說完才感受到姐姐搖自己的手,這時想到寧正在山門外的叮囑,感覺自己說錯話的王好臉色發白。
擔心自己說錯話的王好一臉忐忑的悄悄看向寧正。
當眼神與寧正對上,看到寧正眼中的笑意,沒明白為什么寧正會笑的王好直接紅了眼眶。
好不容易從以前那種生活逃離,此時的王好擔心因自己的不聽話壞了寧正的事,從而導致寧正因她的不聽話而不要她。
瞅著馬上就要哭出來的王好,本想夸一夸她的寧正滿腦袋問號。
這時懵逼的寧正也顧不得是在寺院,雖然不明白王好為什么會這樣但他還是立即出聲安慰道。
“沒事沒事,別哭丫頭。沒人會欺負你,別哭別哭!”
站在一旁的王嬋本想替妹妹求情,可聽到寧正安慰的話她才反應了過來。
急忙伸手握住妹妹的手,王嬋用上小時候母親逗兩人開心的動作撫摸王好的手掌心。
本以為寧正會開口罵自己的王好,感受到姐姐摸自己的手掌心,又聽到寧正安慰的話,立刻強忍著眼淚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見紅著眼眶的王好好了一點,寧正才一臉歉意的對善和說道。
“善和大師實在抱歉,小妹她離家太久有點想母親了,有些情不自禁。”
“阿彌陀佛,世俗親情,本性流露,佛祖知道了也是不會怪罪的。”
僧人先是表示沒事,隨后才一臉嚴肅的對寧正說道。
“施主勿怪貧僧多嘴,貧僧看施主的妹妹對施主有些恐懼,能否和貧僧說說,貧僧說不定能夠為兩位施主開解一番。”
有些頭大的寧正見僧人詢問,便只好開始尋找理由。
“大師俗話長兄如父,有可能是我平日里對她過于嚴格了吧,也怪我平日脾氣過于暴躁,我今后盡可能改一改脾氣吧!”
“施主你們的家事我也無法多說,不過女施主畢竟是施主你的妹妹,對她總是要好些的。”
勸了寧正兩句,善和一臉和善的對王好說道。
“女施主別哭了,你剛剛不是想知道那六十四行是什么意思嗎,我現在就給你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