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森林多了一份靜謐與幽深。
女巫和黑曼巴簡單拾掇一番,便離開了枯樹洞。此刻若是有人跟在他們身后,便會被這樣一幕景象所震撼:小小的魔法女巫身邊伴隨著一條巨大的黑曼巴蛇,體型簡直是天壤之別,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拋出“為什么這兩個不同的生物能走在一起,甚至有說有笑”這樣的疑問。
“看你心情這么愉悅,傷勢應該問題不大了吧。”女巫仰起頭問道。
“有你幫我療傷,早就痊愈啦。況且我心情好又不只是因為這個,姐姐你人長得好看,溫柔又...”“打住,到底誰才是話癆啊,煩人,不要再拍馬屁了,住嘴。”
“哎呀,姐姐,難道你就沒有考慮過養寵物嗎?比如說我,我我我!”黑曼巴興奮地大步向前,毛遂自薦,擋住女巫前進的步伐。
女巫雙手交叉在胸前,“話說你到底什么來歷?你為什么會來到暗黑森林,你的一切我都不清楚,再說了,變回人類不好么,整天以蛇身示人,難免會不習慣。”
“我對人的記憶全忘了,只記得當時一覺醒來,腰酸背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我睜開眼睛一看,便已經在森林里了。當時不知不覺中就找到了一個藏身之處,就是那個樹洞啦!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人施了法,好幾次都差點傷害了你呢。還好,你救了我。”
“所以說,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個人嘛天生愛冒險愛折騰,你就讓我跟在你身邊嘛,咱倆也有個照應。況且你好像也有困難。”黑曼巴滔滔不絕,一路上嘴巴都沒停過。
“你的眼睛...蠻特別的。”女巫忽然想到這一點。從來沒有見過綠瞳的人類,難道他的人類身份不一般嗎?還是說他是...女巫不敢繼續想下去。無論是誰都好,只要他不傷害別人就是值得信任的。
“我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綠色。”“是嗎,和姐姐的紅瞳一樣稀缺呢。”
黑曼巴永遠都那么樂觀,笑嘻嘻的,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煩惱能把他打倒。
一大一小就這樣,慢悠悠地在森林里趕路。
白天的暗黑森林并不會遇見狼人,也沒有野生怪物吃人,但卻有一個致命的殺手:迷霧。迷霧來得浩浩蕩蕩,突如其來,整座森林變成了迷宮。
“小心,千萬不要跟丟了。”女巫解下一小段衣裳綁帶,把自己與黑曼巴栓連在一起。
在大霧中迷失方向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即使同伴近在眼前,也會被霧林蒙蔽雙眼。前方的路越發模糊,大霧瞬間席卷而來,毫無縫隙。黑曼巴緊緊跟隨著女巫,警惕著周圍的一切。
“啊!”濃霧來臨,森林一片混沌。只聽見一聲逐漸遠去的叫喊。
“黑曼巴!黑曼巴!”女巫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牽了牽綁帶,帶子已斷,剛才那一聲叫喊是黑曼巴無疑,可是,為什么目標是他呢?他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抓他?
“冷靜,必須要冷靜下來。既然目標不是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闖出迷霧。”女巫迅速冷靜并作出判斷。
騎上掃帚,女巫在高處俯瞰森林。濃霧蔓延,面積已經覆蓋了森林的一大半,這樣盲目找出口根本不是辦法。
女巫舍棄掃帚,懸在半空,緊閉雙目。紅瞳一睜,清晰的視線呈現在眼前。沒想到紅瞳還有如此作用,簡直超出了女巫的想象,只可惜自己還未能發現其一半的功能。
既然紅瞳可以讓自己在深陷大霧中擁有明朗的視覺,那么現在正是離開暗黑森林的最好時機。
女巫坐上掃帚,一路避開枯枝障礙,朝某個方向飛去。
如果鴉鴉在就好了,它能幫我辨別方向。女巫常常這樣想。綠鴉,女巫的信使及忠誠助手,綠瞳黑烏鴉。只不過在躲避獵人追捕的過程中,綠鴉神秘失聯。
綠鴉的來歷女巫并不清楚。在女巫還年幼的時候,自己的身旁就常常圍繞著那只烏鴉。紅瞳一族的長老們從來沒有信使寵物一說,顯然,女巫很是獨特。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著那只烏鴉,只是從此以后,綠鴉就常年陪伴自己直至現在。
烏鴉在西方國度被視為厄運及禍端,但在曼看來,烏鴉是非常美麗并且富有智慧的生物。
曼一路飛馳,依靠紅瞳視覺在濃霧中闖出一道清晰路途,許久之后,她逃出了暗黑森林。至此,她為了躲避追捕而生存在森林的日子徹底結束,但森林中仍有許多未解之謎擾亂著她的心緒。比如溫泉邊出現的男人是什么來歷,黑曼巴又是什么身份,是誰抓走了他?自己的眼睛到底還有什么待開發的功能......一連串的謎題像千斤重的大石狠狠壓住曼,使她喘不過氣來。
出了暗黑森林,曼來到一座溪邊。溪水清冽澄澈,溪邊野花熱烈盛開,熱辣的太陽烘烤著大地,水面泛起層層疊疊的金光。
這里和不見天日的暗黑森林是兩個世界。
曼張開雙臂,懶洋洋地躺在暖乎乎的草地上,和著流動的溪水聲,緊繃的神經緩緩得到松弛。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個性情冷漠的人,但黑曼巴的接近讓她有一絲不知所措。天上的兩朵云似明似暗,漂泊者注定孤獨。
曼涉世未深,在她即將踏入社會的軌道時,一場轟轟烈烈的慘劇發生了。一夜之間,紅瞳女巫家族少小五十條生命頃刻凋零。當天夜晚,曼正在遙遠的懸崖密林等待她最愛的水晶蘭開放,因此僥幸躲過一劫。
要救他么,可是什么線索都沒有。不救么,曼的胸口浮起一陣心痛。
曼閉上眼睛,風呼呼吹過耳邊,燥熱又涼快,是的,這的確很矛盾。不知不覺,曼睡著了。
此時此刻,潮濕陰暗的洞穴深處滴答滴答的水聲正有節奏地從洞中頂部跌落。
“聽說,你很值錢?”獨眼巨人俯身下來,聲音震耳欲聾。在他的眼前,是被捆綁著的黑曼巴,周圍還有七個小矮人圍繞看守。巨人脾氣顯然暴躁如雷,見黑曼巴不作回應,便怒吼一番,整個山洞搖搖欲墜。小矮人們紛紛抱頭蹲下,在地上胡亂奔跑。
一陣驚天動地過后,獨眼巨人再次低下頭,攥緊拳頭,眼睛瞪得像銅鈴,湊到黑曼巴身邊:“你,回答我。”
“不是我說你,我一條破蛇值幾個錢呀?”黑曼巴笑呵呵地反問。
巨人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烏黑發亮的鱗片,傲人的綠瞳,不羈的笑,巨人說不出哪里值錢,但就是感覺不一般。“不行,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放了你。這樣吧,只要你幫我辦一件事,我就考慮放過你。”獨眼巨人手一揮,黑曼巴就被甩出了洞,來到了懸崖邊上。
天空烏云密布,黑云壓頂。“小子!我要你幫我采摘那顆美麗的水晶蘭!”
霎時間,豆大的雨滴嘩啦啦落下,黑曼巴伏在懸崖邊,往下尋找花朵。水晶蘭,好聽的名字,不過沒有見過。自言自語中,黑曼巴已經沿著峭壁順勢而下。雨勢如洪水猛獸,拍打著黑曼巴的皮膚鱗片。不過雨水對于兩棲動物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熟悉水性的他即使身處荒洋大海也能游刃有余,加上s形的高大完美身材曲線,攀爬峭壁依然是小菜一碟。
漸漸地,他落在了懸崖深處的密林。據獨眼巨人描述,水晶蘭喜陰,腐生植物,白色,單一,頂生,先下垂,后直立,花冠筒狀鐘形。
既然如此,密林深處的潮濕地皮落葉處肯定有水晶蘭的存在。況且這里海拔不低,適合它的生存環境。“真搞不懂他一大老爺們要這嬌滴滴的花做什么。”黑曼巴一路匍匐爬行,一路尋找水晶蘭的身影。
傾盆大雨被密集的厚厚樹葉過濾得只有幾滴,這里極為濕潤,細細聞起來,有動植物尸體腐化的味道,這里和暗黑森林簡直是兩個極端。地表被許多濕噠噠的枯枝落葉覆蓋,樹林茂盛叢生,連一朵野花的影子都沒看到,更別提那十年一遇的水晶蘭了。
“喂!怎么樣,發現沒有!”巨人朝懸崖底下吶喊。
沒有小矮人的看守,沒有獨眼巨人的緊盯,此時絕對是黑曼巴逃跑的絕佳時機。密林暗道繁多雜亂,只要隨便游到其中一條,便可全身而退。但他偏不,他要找到水晶蘭,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神物,讓巨人為之動容,甘愿放棄俘虜。
時間慢慢在流逝,黑曼巴已經進入了密林深處。
不知不覺,一簇晶瑩剔透的植物呈現在眼前。它如同剛出浴的美人,水滴凝成寶石,附在莖上。花朵全身通透潔白,花心卻是極為魅惑的藍色,筒狀的花形世間罕有。
黑曼巴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白色的花本來已經絕無僅有,但是出落成這樣美的植株他還是第一次見。“不愧是冥界之花,渾身散發著陰冷與腐化之氣,美得高貴,美得無與倫比。”黑曼巴嘆為觀止。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簇水晶蘭連土拔起,繼而緩緩爬升,把花送到巨人眼前。高大威猛的巨人像是變臉一般,眼淚汪汪似水柱,傾瀉而下。他一定有故事,黑曼巴心想。
從這以后,巨人對待黑曼巴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年輕人,有毅力,我喜歡哈哈哈哈哈!”“年輕人,我不會為難你了,我想要的已經達到了,你走吧。”
“你走吧,走吧走吧走吧。”小矮人們七嘴八舌附和著。
“話說,你們的主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黑曼巴低聲問身旁的小矮人。
“想當年主人也是一表人才。”
“沒錯沒錯,他有心愛的妻子。”
“但是,他被可惡的老巫婆施了黑魔法變成這般模樣,主人的妻子日日思君不見君,病逝了。”
“可憐的主人,當他知道這個噩耗便歸隱到山洞來,性情大變,天天去抓各種各樣的動物幫他找水晶蘭。”
“是呀,水晶蘭是他妻子生平最愛的花朵,主人想把它供在她的墓碑前。”
“但是那些動物要么在懸崖峭壁摔得粉身碎骨,要么就被巨人嚇死了。還有就是在密林中迷路,怎么也回不來。”
“那巨人為什么不親自下去呢?”黑曼巴很疑惑,既然是心愛的妻子,必然要親力親為,這樣才有誠意。
“老巫婆詛咒主人一輩子都不得踏入密林半步,因為那個老太婆自己感情黯淡無光,便要天下有情人都沒有完好的歸宿。”
“原來是這樣。”黑曼巴沒想到,獨眼巨人還是這樣一個性情中人。
黑曼巴若有所思,但是一想到曼,想到她應該在某處焦急等待,便匆匆道謝一番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