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城老城南炎火區，是這片老城區最繁華的中心地帶，也是市井商業文化最旺盛的地區。
在李涯芽更小的時候，萬辛就經常帶她來這里亂晃，在各個街道小巷中穿梭，在各種店面門口傻站著，看五光十色的櫥窗、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當然，看的最多的，還是各種小吃甜點了。南星城向來以傳承了大量大災變前的文化而著名，反映在吃這一點上也是同理。合成桃酥、有機綠豆糕、仿天然乳酪蛋黃酥、粒子桂花糕……
每一種糕點的氣味，萬辛從小都非常熟悉。
每一種糕點的味道，李涯芽也從小非常熟悉。
萬辛自己不愛吃，但一直都很愛攢錢給李涯芽買吃的。到萬辛自己落榜了超凡學院考試之后，干脆放棄了進修的機會，選擇直接留在廊下家酒吧工作，手上就有了更多的錢給李涯芽買吃的了。
而自從丫丫正式決定要考超凡學院之后，萬辛就更加努力賺錢了。
他想攢錢，給丫丫買一個超凡物品，等超凡學院開學那一天，作為升學禮物松給丫丫。
但是最便宜的超凡物品也要十幾萬聯盟幣，而自己一個月工資才八千，目前攢的錢十萬不到。如果要買的話，萬辛又不甘心真的買最便宜的超凡物品，那還不如買一個很貴的普通物品呢。
萬辛覺得，自己要想辦法做更多兼職了。
至于丫丫能不能考上超凡學院，萬辛從來沒有當過一個問題。
如果是丫丫的話，一定能考上超凡學院，甚至是放在整個聯邦都算頂級學府的南星超凡學院。丫丫要考慮的，反而是選擇哪一所超凡學院。
對這一點，萬辛絲毫沒有懷疑。丫丫的超凡能力，如果她自己能控制自如的話，萬辛覺得她去南星學院當老師都夠格了。
不過要是考上其他城市的超凡學院呢？萬辛很喜歡南星城，對南星城有深厚的感情，實在舍不得離開。
老板還時不時嘲笑自己，說他曾經想帶萬辛去別的城市發展，但萬辛出了城就哇哇大哭，所以大家就只好在大城市混日子咯。
笑死。
而這次萬辛來老城南，倒不是為了給李涯芽買零食糕點來的。
他開著一輛老舊的、甚至沒有漂浮功能的貨車，鉆進了一條小巷，繞來繞去，來到了一個非常不顯眼的門店前。
聽說在舊時代，這種小巷，貨車根本進不來，萬一對面來車，就堵死了。
但在如今，懸浮車盛行之后，地上的車輛反而變少了，地上的交通問題瞬間不是問題了。現在的交通問題主要出在天上。
萬辛看著眼前大門緊鎖的店面。這個門還是非常古老的鐵門，沒有安裝最先進的防盜措施，也沒有和安全局在各個街道的分局有聯系，被暴力拆解后，安全局沒法第一時間上門保護。
但好處是，也不會在官方那里留下標記。
門上有一扇小方格。在萬辛有規律地敲打鐵門之后，門上的方格被拉開，一只眼睛對著門外看了一會兒。
“萬辛？”
“是。你該換個新型號的電子眼了，不然我懷疑，你下次認出我的時間會超過58秒，而那是上個世代最落后的處理器的開機時長。”萬辛說道。
“嘿，果然是你。”方格啪的一下被關上，隨著嘎吱嘎吱的響聲，這扇到處生銹的鐵門被打開，出現了一個兩米高巨漢的身影，“酒保不一定是我見過最啰嗦的職業，但你絕對是我見過最羅嗦的酒保。”
巨漢露出了自己全部的樣子，在陽光下，他半個身子都閃著金屬光芒。包括腦袋，他的半個腦袋也是機械制品。
“嘿，喬吉，我敢保證，理發店的小哥絕對比我更啰嗦。哦，抱歉，你沒有買支持仿生毛囊的機械外殼，不用去理發店，我忘了。”
“機械在上，你就是最啰嗦的！”
因為老板說我需要大量說話，維持聲帶的狀態，不然辛辛苦苦堅持的聲音訓練就會很快失效。萬辛在心中解釋著自己啰嗦的原因，但沒有說出來。
畢竟自己已經不是超凡者了，再不堅持這些鍛煉的話，那自己真的要靠老板和丫丫保護一輩子了。
萬辛當然不介意丫丫比自己過得好比自己強，但是如果可以，萬辛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麻煩丫丫為自己使用超凡力量。
“進來吧。”喬吉讓開了大門，“怎么這個月，月初就來了？你們上個月底不是剛剛進貨了一大批貨么？哦，也不是一大批，但是對你們店來說，夠用一個季度了。”
不用你提醒我們店的生意有多差。
萬辛吐槽了一句，踏進了這個看上去和普通住宅沒有區別的房間。鐵門在他們背后關上，又伴隨了嘎吱嘎吱的聲音，聽的萬辛直皺眉頭。
萬辛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前幾天，我們店來了個變異的怪物。”
“你們店不是經常有怪物去么，比如我，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萬辛翻了個白眼：“半機械生命不算怪物。而且你是客人，來了我們家店，喝了酒，沒鬧事，那就是客人。這次明顯不一樣，那只是一個單純的怪物，或者用安全局喜歡用的說法，變異種。”
喬吉假裝干嘔了一把：“救命，不要和我說那個什么破局了好嗎，這里的酒都會變酸的。”
“那你還不趕快帶我去提貨。”
二人有說有笑地穿過玄關、客廳，進了一間書房，喬吉也不避諱，當著萬辛的面，拉動一本書，書柜絲滑地平推開來，亮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通道，沒有一點聲音。
“你一定是把家里所有的潤滑油都用在這道暗門上了，包括你自己腦子的潤滑油，所以你才能忍受那道鐵門的聲音。”萬辛不由得感慨道。
“我就當你在贊美我了。”喬吉大方地說道。
穿過通道，走入地下室，是一片巨大的倉庫。倉庫上埋著走線壁燈，放著柔和的光芒。
四周全是精致的厚鋼板，還有一道道最先進的保溫砌體制作的墻壁，將倉庫分成不同的區域。室內還安裝了最先進的控溫控濕的裝置，保證不同區域的溫度濕度，以適應不同的原料。
有四五個既是保安，又是手下的人長期在這里看守著，看到萬辛都會禮貌地點點頭。
不愧是全南星城最好的走私商人。當然，走私的不是酒水，酒水是明面上的合法生意。
“我這存貨量沒什么變化，你怎么說，還是和上次一樣？”喬吉說道。
“一樣。按上次的量來一份，哦，紅色素分量翻倍，合成酒精要一倍半。”
“看來最近‘炎拳’很暢銷啊。”
“暢銷倒沒有，主要是怕了，有備無患吧。”
喬吉指揮著手下去把貨物搬出倉庫，自己則帶著萬辛來到倉庫深處。那里有一間小小的房間，有一個小吧臺，有舒適的靠椅，還有很好的隔音墻壁。
“要我幫你調杯酒么？”萬辛熟練地往吧臺后走去。
“來一杯‘沙漠陽光’吧。”喬吉說道，萬辛聽著耳熟，想起來昨天那個女的……女士客戶，自己也是推薦了這一杯。因為這一杯飲料，不含酒精。
“你竟然不要酒精？你這里可是有正牌酒精，不是我買的合成貨色。怎么，這次的事情這么重要，你這么重視？”
“這次需要我幫你給誰調酒？”
萬辛知道來這個房間是為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爽快。”喬吉豪爽地大笑，“正好，你這次不來找我的話，我還想去一趟廊下家，專門雇你一次，最近還真有個活。”
“別這么看我，放心，不算大活。但有點麻煩，需要人很細心，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到找誰合適。”
萬辛狐疑地看了眼前這個大漢一眼：“什么活？”
“我這次要接個人，從城外接個人回來。”
“你要販賣人口？”萬辛一臉震驚，手上正在搖晃的雪克杯都差點沒有拿穩。
“機械在上，誰和你說我要販賣人口了？”喬吉說道，“我只是要去接人，接人，你懂什么叫接人么？”
“偷渡？”
“……你要這么理解也行，總之不要把我和那些粗俗的人口販子聯系在一起，那些人渣是這個星球上第二倒胃口的存在。”喬吉說道。
至于讓喬吉第一倒胃口的，萬辛知道，大概率就是安全局了。
搞清楚喬吉不是販賣人口之后，萬辛安心下來，將雪克杯中的飲料倒在高腳杯中，遞給了喬吉。
“唔，味道不錯。”喬吉一口氣喝完，瞇著唯一的那一只肉眼，說道，“其實這活真的很簡單，我要接的那個人吧，是個老酒鬼了，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只要有好酒，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但是吧，由于某些原因，那家伙是個黑戶，沒法直接進城。很顯然，城外我沒法給他找一個調酒的好地方。”
“所以，就只能把他帶進來喝酒了。”
萬辛扯了扯嘴巴：“拜托……調酒不是萬能的，我只是個普通的酒保。”
“不不不，你調的酒是最像‘大災變’之前的口味的，沒有人能拒絕舊時代的味道！沒有人！”喬吉信誓旦旦地說道。
“首先，從人類公約的角度來說，你算不算人，還在下次修正案的討論當中。”萬辛說道，“第二，你今年多大？三十五？四十五？拜托，‘大災變’都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舊時代的口味是什么口味。”
喬吉說道：“嘿，嘿，嘿，永遠不要瞧不起三種人，第一是收稅官，他們永遠有合法理由奪走你的錢；第二就是我們正義商人了，我們見過的東西可太多了，別以為人類公約就能阻攔一切。”
萬辛嘆氣道：“正義商人可還行……走私商人就走私商人唄，就我們兩個人，你還不承認自己是不合法的啊。”
“所以是正義商人！”
“別別別，我不同意。要是大家都不合法，正義才真的沒了。”萬辛連忙打住，換了個話題，說道，“那第三種人是誰？”
喬吉大手一拍萬辛的肩膀：“那當然是你了啊，我的好酒保，我的調酒師先生啊哈哈哈哈哈！！！”
“……住嘴。”
等貨物全部裝填完畢后，萬辛發動了貨車。喬吉一直把萬辛送上了駕駛室，對著萬辛說道：“嘿，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就在最近兩周，我會提前通知你的！”
“我沒說我答應了。”
“好啦好啦，這單進貨我都沒收錢，對吧，萬把塊呢！別客氣別客氣，下次再來啊！”喬吉說這話的時候格外開心，似乎以這個價格雇傭萬辛非常滿意。
確實，錢是個好東西，尤其是這個錢可以進自己口袋的時候。話說這種行為，算不算從進貨商那里拿回扣？
不算不算，花錢進貨是一回事。
我這是兼職打工的合法收入，只不過收入和進貨的價格相等而已。
“哦對了，喬老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到錢，萬辛忽然想起，自己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什么事？”喬吉的眼睛謹慎起來，那只在萬辛看來早就該報銷的義眼閃過一道紅光。
不用這么緊張吧，我沒想干什么。
被一個天天自詡正義的走私犯人這么盯著，額，還真是蠻讓人害怕的。不過比起老板，還有發飆的丫丫來說，也沒有那么可怕就是了。
萬辛說道：“我就是想，找你開個發票……回頭找公民大廳報銷災難損失的時候，都用的上。”
喬吉恍然大悟。
“哦，小事小事，應該的應該的。報銷是吧，十萬的發票怎么樣？你搖頭干嘛，別跟我客氣啊，不不不，別跟官方客氣啊，這本來就是他們沒保護好。”
“哦？我知道了，你嫌少？小老弟，你這就不對了，不能拿官方的人當傻子啊……”
“哦！我明白了，嘿，你別說了，我幫你辦了！”
一陣忙活之后。
萬辛苦笑著開著自己的貨車離開了喬老板的店。
帶著整整一貨車箱的調酒原料，還有一打“一萬元”為銷售額的、不同日期的發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