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前,溫知夏就已經收到了倪風的資料——倪風,33歲。大學畢業后就進入友愛保險公司做銷售業務員,三年后破格轉聘為公司文員,之后兩年內從銷售管理部一個普通的小職員躍升為部經理,如今在銷售管理部經理的位置上已坐了五年,而且做得很穩,聽說公司的業務員都愿意聽他的。
溫知夏的沉默,倪風并未在意,他笑著說:“康奈爾的高材生,Dr. Greger最年輕的博士生。溫經理真是年輕有為啊。”
倪風守則第一條——沒有人會拒絕贊美,尤其是女人。
寧向晨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地給倪風貼了一個“馬屁精”的標簽,順便還朝佛爺眨了眨眼,想尋求伙伴的認同??墒欠馉攨s連眼皮都沒抬,依舊鼻觀眼眼關心,跟在溫知夏身后連走路都不發出聲響,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在聽前面的人講話,亦或是兩件事都在做。
可惜溫知夏是一個“不解風情”之人,她很不喜歡這些虛詞,更不喜歡倪風。自己還未報到,倪風就摸清了自己的“底”,連自己是Greger教授的學生這種信息都知道。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一行人進入電梯后,溫知夏依舊沒有說話,依舊冷冰冰的。
倪風也不在意,笑著跟電梯里的其他兩個人打起了招呼。
寧向晨心里雖然看不上倪風的殷勤,但是該有的面子功夫,他從來都不會落。于是,他也笑著伸出了手。
“我叫寧向晨,這位是老佛爺。”
寧向晨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打扮新潮,還燙了時下最流行的發型,一看就是標準的帥哥,襯衫下的身型一看就是精彩健身的,寬肩窄腰,要要顏值有顏值,要身高有身高,要肌肉有肌肉。關鍵說話聲音也好聽,說話時,還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姿態,和一點雅痞的少爺氣。倪風斷定,如果他去做代理人,客戶肯定是以女性居多。
“別聽他瞎說,我叫石展鵬,大家平時都愛叫我佛爺?!币慌缘姆馉斝Σ[瞇地說道。
倪風主動伸手與他相握,指尖觸到厚厚的繭子,倪風不由地仔細打量起佛爺。只見,他中等身高,肚腩上的“游泳圈”十分明顯,看起來臃腫,但是卻一點也不顯笨重。圓潤的體型,配上他圓圓的光頭和兩個大大的酒窩,佛爺的外號確實很貼切。倪風猜測他是不是練過什么功夫,手中才有老繭,也才能讓如此龐大的身體,行動起來很靈活。
理賠部的辦公室在八樓,溫知夏下電梯時,向后看了一眼,佛爺和寧向晨便沒有跟下來。
電梯門口,一個燙著大波浪、穿著綴花長裙的女人似乎在等著他們,見到溫知夏和倪風,立刻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溫經理,你好,我是梅麗。倪經理也在啊?!泵符惸杲氖?,但是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說起話來細聲細語,女人味十足。
“美麗姐?!蹦唢L笑著回應,順便向溫知夏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美麗姐是理賠部目前僅存的骨干,可是一名得力干將啊?!?p> “倪經理最愛開玩笑了,我那兒算得上骨干啊?!泵符惓唢L笑了笑。
梅麗是理賠部資歷最老的員工,與公司上下都混得很熟,社交能力強,也是出了名的“辣”,幾乎沒吃過虧。在溫知夏來之前的這段日子,都是梅麗負責理賠工作。之前,倪風聽說梅麗有望提職,但如今看來都是謠傳。只是,不知道這新來的溫經理,能不能收服這位“美麗姐”。倪風默默地在心中為溫知夏送上了祝福。
不知是不是倪風介紹的過于簡單,溫知夏對梅麗的熱情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沒有寒暄,直奔主題——
“介紹一下這個案子的理賠情況吧?!?p> “好?!泵符惸樕系男θ莸藥追?,她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遞給溫知夏。溫知夏翻了翻,跟寧向晨遞給她的內容差不多。
“被保人李言,33歲。今天來的錢薇女士是他的妻子。在5個月前投保,剛過等待期90天,就確診為肺癌。出院后立刻申請理賠,但是通過調查發現,李言曾在投保前3個月,在省腫瘤醫院掛過呼吸科專家號,當時初步檢查是肺部結節,建議做pet—ct。”梅麗將材料內容,向溫知夏做了簡單的介紹。
“最終診斷是什么?還有其他檢查嗎?”溫知夏追問到。
“開了pet-ct,腫瘤標志物,癌胚抗原篩查,但是并沒有檢查記錄,也沒有繳費記錄,所以就沒有診斷。”梅麗如實說到。
“走訪醫生了嗎?”溫知夏翻了翻材料里的調查報告,一下就發現了疏漏。
“去了幾次醫院,醫生患者實在太多了,并沒有見上?!泵符悡u了搖頭,“后來,錢薇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的,這個案子有問題,要被拒付。就來鬧了。”
“她鬧什么?”
溫知夏的話,讓梅麗一頓。鬧什么?當然是鬧沒有拿到錢啊。
可她還是笑著繼續說道:“客戶說投保前已經告知業務員自己就診過,但是業務員沒有告知公司?!?p> 溫知夏突然瞥了一眼倪風,倪風一愣,就聽到她冷冷地問道:“業務員是歸倪經理管吧?”
倪風皺了皺眉,這是意思?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溫知夏就已經收回目光,繼續詢問梅麗。
“投保時的錄音聽了嗎?客戶是說自己如實告知,親筆簽名了嗎?”
“簽了?!?p> “既然簽字確認了,那還有什么好鬧的?!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p> 溫知夏“啪”地一聲合上文件夾。
“案件處理多少天了?”
“已經25天了。”
“太慢了?!睖刂目戳搜郯讣幚砣诵彰帯懊符悺倍郑Я颂а燮?,說:“效率需要提高!”
梅麗擠出一個笑臉,說了一聲“好”,一轉頭,臉色便沉了下來——新官還沒正式上任,下馬威就已經甩過來了,呵,嚇唬誰呢?!
梅麗冷著臉,走在前面,將二人帶往走廊盡頭的會客室。
見梅麗不再說話,倪風想了想,還是開口做了補充——
“溫經理,這個案子,其實前任理賠部經理也向李總匯報過。核心就是,雙方各執一詞,業務員不承認客戶告知,客戶也拿不出證據,雙方僵持不下,所以領導們也希望可以和平化解,如果客戶實在鬧得厲害,像今天這樣,是可以酌情處理的。畢竟,客戶也得病了不是?!?p> 這個案子處理這么久,倪風私心是傾向于給付的,畢竟這個時候,誰對誰錯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不要影響營業部后續的營業額才是重中之重,畢竟誰也不會和年終獎過不去。
倪風彎了彎嘴角,他不想成為做決定的人,可是現在,這個人出現了。
倪風在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盯著溫知夏的臉看,可是對方依舊面無表情。于是,倪風繼續說道:“大眾的天平總會傾向于弱者一點,況且,現在正是銷售的高峰期,如果公司出了負面新聞,可是會影響公司業績的。最近,已經有不少業務員聽到風聲來問了,都怕影響他們的客戶簽約。”
“倪經理,這個李言是你同學?”溫知夏抬了抬眼皮。
“你什么意思?”倪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沒什么意思?!睖刂牡乜戳搜勰唢L,“還有,客戶買不買,應該看產品適合不適合,而不是看有沒有人來鬧事?!闭f完,她隨后快步走到會議室門口。
“該不該賠,理賠部會有專業的判斷,倪經理不用操心。等下我會跟客戶聊聊,雖然你們認識,但是也請你盡量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