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曰:學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
“……
“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
“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
“……”
當蘇成一句一句,將蘇玄所寫的“勸學篇”念出來之時。
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他的眉宇越發緊皺,他的神情越發凝重。
最后,他甚至沒有將全部內容看完,便停了下來,仰天深吸了口氣。
而陳昕與肖元,則是愣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思考。
不多時,蘇成放下了手中宣紙,并以鎮紙將其撫平。
隨后,他倒退一步,朝著蘇玄拱手作揖道:“沒想到,蘇兄弱冠之年,對治學已有如此見地。
“成,不自量力,貽笑大方,慚愧之至。
“今,蘇兄不應與我為友,而該當吾師。”
見此,蘇玄急忙上前攙扶道:“世子殿下言重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治學,在下略勝一籌。
“可境界,卻是殿下更高。
“在下是真心想與世子殿下交朋友。”
蘇成這番態度,是蘇玄沒有想到的。
不愧是經歷過修身的讀書人。
堂堂世子,竟能對一個佃農出身,如此禮遇有加。
看來在他心中,確實是才能大于階級。
“蘇兄,原來一直以來,你對我們都是有所保留的。”
陳昕羞愧道:“虧我還大言不慚,要與你一較高下。”
肖元也是義憤填膺道:“一想到蘇兄如此才華,險些被小人迫害,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對于三人的恭維,蘇玄還沒來得及謙讓。
便見三道光團,從他們頭頂掠出,匯入到了自己體內。
蘇玄打開氣運面板一看。
僅他們三個人的崇拜,就為自己增加了七點氣運值。
這已經快要趕上之前新生總和的一半了。
這再次證明,身份對氣運的影響,是確實存在的。
同一件事,震驚不同的人,得到的氣運也是不同的。
“既然蘇兄都這樣說了,那在下就愿賭服輸。”
蘇成輕聲一笑道:“從今往后,我們便是朋友了。
“本來,按照之前的約定,我應該告訴蘇兄儒道七品的修行之法。
“可經此一事,蘇某反倒是不敢妄言,誤人子弟了。
“這樣吧,我就說說我所確信的。
“其他的,蘇兄還是問問書院的先生大儒為好。”
蘇玄點了點頭道:“有勞世子殿下了。”
蘇成想了想,介紹道:“儒道七品文士境,乃是讀書人向文人的轉變。
“七品之前,只需誦讀并明悟先賢文章,和圣人經典即可。
“但要想晉升七品,則需在所知的學識當中,加入自身的理解。
“唯有當我們對萬事萬物,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以后。
“才能褪去‘讀書’人的名頭,成為真正的儒道文士。”
蘇成的話,蘇玄聽明白了。
簡單來說。
從九品八品到七品,就是學生到儒生的身份改變。
學生,只需吸納前人經驗。
儒生,則要學會獨立思考。
這對蘇玄來說,好像完全不是問題。
他甚至感覺,自己晉升七品,會比八品更快。
畢竟,他有現代人的思維方式。
“這些就是蘇某可以確定的。”
蘇成拱手道:“至于別的,我也尚在摸索當中。
“那么,在下就先告辭了。
“與蘇兄一比,我發現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多謝世子殿下告知。”蘇玄也是回應地拱了拱手。
“殿下慢走。”陳昕肖元行禮道。
而待到蘇成遠去,陳昕頓時恢復了跳脫的性情。
他一把摟住蘇玄,故作嚴肅道:“蘇兄,不,蘇先生。
“你可不許不管我。
“我這個月能不能入品,就全看你了。”
見狀,肖元偷笑一聲道:“陳昕,我還是喜歡你一開始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
“你懂什么,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陳昕驕傲地仰了仰頭道。
蘇玄原本還擔心,自己要是表現得太過優秀,會讓陳昕肖元與他疏遠。
現在看來,完全是多慮了。
“都在呢。”
就在這時,涼亭外,又有一道人影走來。
蘇玄轉頭望向陳昕肖元。
兩人果然立時拱手道:“見過叔選大儒。”
蘇玄初來乍到,消息也不及其他世家子弟靈通。
便只能看陳昕肖元的眼色行事了。
“見過叔選大儒。”蘇玄也是拱手一拜道。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人影抬了抬手,走進涼亭道:“你就是蘇玄吧?”
“這是書院的大儒,趙擇,趙叔選大儒。”一旁,陳昕偏過頭,小聲提醒道。
“回叔選大儒的話,正是學生。”蘇玄點了點頭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趙擇含笑點頭道:“確實是一首好詩。
“短短幾句,便能引人深思,奮發圖強。
“老夫治學三十載,還未曾想過一首詩,就能有這般奇效。
“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嗯?”
忽然,趙擇的目光,聚集到了石桌上的那份宣紙里。
“這也是你寫的?”趙擇吃驚地看向蘇玄道。
蘇玄頷了頷首道:“有感而發。”
“能否借老夫一觀?”趙擇眼神期待道。
“自然可以。”蘇玄拿起紙張,遞給了趙擇。
捧起“勸學篇”,趙擇甚至沒顧上回復蘇玄,就深深地陷了進去。
漸漸的,趙擇臉上的神情,由吃驚變成驚訝,又從驚訝變成驚嘆。
最后,他怔怔地眨了眨眼,愣了許久,方才放下宣紙,抬頭望向蘇玄。
“蘇玄,你愿不愿意跟隨老夫,鉆研治學之道?”趙擇鄭重地問道。
“學生倒是沒什么意見。”
蘇玄歉意地拱手道:“但在此之前,學生已經選了詩詞文章,拜入了院長門下。”
“是嗎?”
趙擇遺憾地搖了搖頭道:“可惜,可惜了。
“院長識人之慧,確實遠勝于我。”
語罷,趙擇又注意到了石桌上的另外一份宣紙:“那是……蘇成的字跡?”
陳昕拱了拱手道:“回叔選大儒的話,正是。
“先前世子殿下,與蘇兄切磋了一番。
“這兩篇勸學文章,便是他們剛剛所作。”
聞言,趙擇輕聲一笑道:“怪不得之前遇到蘇成,他說要閉門靜修。
“原來是受了刺激。
“也好,這位晉王世子,平日可很少服人。
“得此教訓,有益無害。”
話完,趙擇再次看向蘇玄道:“雖說這個年紀,當專注一門學問。
“但老夫覺得,以你的才智,多學幾門也應無礙。
“總之,老夫的這扇大門,永遠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