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調轉。現在是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了。

　　我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以力量與他暗中博弈著。雪燃站在我身后，一時也不知道該為誰急，只好兩邊同時叫停。

　　你們一個純血一個修了百年的，胡亂鬧騰什么！

　　我的眼神從副將身上抬起，掃了一遍隊伍，語氣平淡。我可是收了手的，只能說你選的這位副將太弱了些，有心胡鬧，卻無力站起來。

　　一支軍隊立刻安靜下來，沒人吱聲。

　　就這么著，我靠在兵器架上，看著訓兵。那副將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躺了一會，忽然躍起來，只是動作有些僵硬和不自然。我挑了一下眉，忽然就是失了興趣，轉身去了社房。

　　午時社兵抬著兩口大鍋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席地而坐，看上去聊得開心異常。我提著食盒看了一會，嘆了口氣，揮手叫了個人來，讓他將食盒送過去。我在南邊時粥喝的有些多了，實在沒什么胃口，胡亂塞了些東西便去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恰恰有一片湖泊。我沉在水底，任憑我的原身展現。神明說三年大旱三年洪災，大旱尚好解決，那洪災一來，南邊就全成了水路，哪里還有人的活路？我不禁有些發愁。可是北邊是京城所在之處，本身就人口眾多，再放南方的流民進來，大概北邊也要鬧矛盾。

　　我現在感覺到我比以往的每一刻都更加茫然。從我出生開始我就不知道我該歸屬何方，于是我茫然而無措；后來我被簇擁成為人族的皇帝，但我并不知道這個國家該是什么樣的，于是我仍舊迷茫；到現在我知道了所肩負的責任，可是我更加迷茫了，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知道我這個獻祭品最后能把這個國家引領到什么地方上去，更不知道以我的特殊身份，未來將會如何。

　　我忽然開始懷疑我作為王的意義了。政務主要是由攝政王——也就是我大哥二哥處理的，重大的國家事情是五哥在旁輔助的，暗衛和日常的軍隊訓練是由七姐負責。而我，似乎只是掛了個頭銜端坐在這，什么都不干。可是歷史上卻是我干的這些，對我大為歌頌。

　　也許是種族的原因吧，我真的很喜歡沉在水底。不聽，不看，不說。似乎在這樣的沉寂的環境里我才能找到我自己的心跳，找到那獨屬于我的節奏和方向。

　　魚兒本就是生存于無拘無束的自由之中的。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渴望與規則和束縛有了沖突，這才是迷茫吧。

　　神明？我張了張嘴，吐出個泡泡。

　　水托起了他無法承受的重量，但他也可以隨時放下。神明的聲音平穩的有些冷漠。他是自由的，也是無情的，不是嗎？

　　我笑起來，在水里吐出一大串氣泡。神明，你明明知道的……算了，至少這次讓我來。水雖然無情，卻也溫柔，能承載的東西……不都也過來了嗎？

　　神明不說話了。我依舊笑著。大概神明不太想管我了吧，畢竟我這么不乖，甚至還偏向了神明最不喜歡的人族。云九漠啊云九漠，天之幻影，就是這么跟天意作對的，還算是什么天之幻影，不過是把別人從一個深淵拉到另一個深淵里罷了。

　　也許你說得對。神明的聲音忽然響起，她似乎有什么心事，稍微猶豫了一下。別質疑我選擇代理人的眼光，放手去做，你不是影子而是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