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烈日高懸,空氣中彌漫著燥熱的氣息。方凱提著那個泛著黃漬的手提袋,緩緩邁出監獄的大門。剛一轉身,就瞧見撐著遮陽傘的大姐秀梅。秀梅臉上堆滿了笑容,快步迎上來,親昵地拉著他,說道:“走,姐帶你下館子!”
在飯店里,姐弟倆相對而坐,桌上菜肴冒著騰騰熱氣。一別五年,千言萬語涌上心頭。秀梅興奮地分享著村里的事:“村里的茶葉廠生意可紅火了,姐給你找了份差事,活兒輕松,收入還不錯,關鍵離家近,你明天就能去報到?!?p> 方凱聽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凝重,緩緩說道:“姐,我想去南方找兒子。這些年,我虧欠他太多,想好好陪陪他,哪怕只是做做飯。”秀梅見他主意已定,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包里掏出一沓錢,塞到他手里:“路上小心,有事就給姐打電話。”
次日,方凱踏上了南下宛城的旅程。見到兒子方明時,方凱才知道兒子已有了女朋友,兩人擠在狹小的出租屋里。為了不打擾他們,方凱在附近另租了房子。每逢周末,他都會精心準備一桌飯菜,叫上小兩口過來。
秀梅給的錢很快花光了。為了不給兒子增添負擔,方凱又向秀梅借了一筆錢,購置了一輛“慢慢游”,干起了出租車生意。宛城地處內陸,為了吸引游客,當地打造了一片人工海域。盡管景區路途偏遠、路況不佳,方凱卻樂此不疲,既能載客賺錢,又能欣賞沿途風景。
就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年多。隨著年齡增長,年近六十的方凱明顯感到身體大不如前,反應愈發遲鈍,視力急劇下降,白天看遠處的東西都是模糊的重影。一天,他載著客人前往景區,在一個轉角處,突然竄出一個亂跑的小孩,方凱躲避不及,小孩的大腿被擦破,鮮血直流。孩子家長不依不饒,方凱陪著去醫院做檢查、買藥,還賠償了幾千元精神損失費,才得以脫身。
這次事故讓方凱心有余悸,連續兩天都不敢出車。方明得知后,勸道:“爸,您年紀大了,反應跟不上,萬一再出意外,可怎么好?”方凱沉默不語,思索了一整晚,最終還是忍痛賣掉了車。
兒子見父親整日郁郁寡歡,恰逢國慶節,便提議一起去看海??粗鴥鹤雍团哑诖难凵?,方凱不忍拒絕,點頭答應。旅行途中,方明向女友求婚成功,方凱見證了這幸福的時刻。
然而,婚禮現場突發變故,方凱突然雙腿一麻,腦袋一歪,重重地倒在地上。經醫生診斷,他因高血壓引發腦溢血,導致行走困難和語言障礙。得知病情后,一向自詡身體硬朗的方凱難以接受,在醫院里大喊大叫,宣泄著心中的郁悶。冷靜下來后,看到兒子和兒媳還穿著禮服守在身邊,方凱滿心懊悔,像個孩子般痛哭起來。
方明的婚禮匆匆結束,為了照顧父親,方明不得不向單位請假。兒媳雖未多言,但心中難免有些怨言。畢竟請假意味著收入減少,而生活開銷卻有增無減,再加上還要籌備買房和生小孩的錢,經濟壓力越來越大。
而方凱看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想到給孩子帶來的負擔,坐在輪椅上,雙手用力拍打著扶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天下午,秀梅匆匆趕到宛城,對方凱說:“弟,跟姐回青谷村吧。那里空氣好,環境宜人,適合養病。你姐夫請了護工,有人搭把手照顧你。”方凱思忖片刻,覺得回到村里既能減輕兒子的負擔,又能安心養病,便答應了。
當晚,秀梅帶著方凱在酒店吃了頓豐盛的晚餐,隨后連夜開車,帶著方凱駛向青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