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在這里大半年,又是蓋道觀又是建新村,唯獨沒想到為自己蓋房子。
回來快一年,還真沒想過成親的事兒,這些天也知道了成親遠不是兩人花前月下,在一起打獵吃飯那么簡單。
沈江維自薦高堂之位,補齊了九斤婚慶禮儀中的缺失,但這媒人卻是讓人犯難。
聽到沈江維說蓋房子,九斤說:“宅子的事,只要二師兄選定位置,雪落前就能完工,沈叔,這媒人可怎么辦?”
“你大師姑有個師妹,在京中的道觀任主持,與京師勛貴里的家眷多有交情。
你大師姑此番進京,就是去那個道觀,通過多方打聽后,才能請到有口皆碑的媒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九斤知道媒人的重要,沒有這“保人”,連登門提親都做不到。
考慮到沈江維和大師姑六十多的老人,顛簸上千里進京,九斤雖有不忍,卻也沒什么辦法。
好在通往京師的馳道還算完備,盜匪只有省界山區一兩處。
有四輪馬車,加上鄉勇騎兵隨扈,安全上應是無憂,九斤撓撓頭說:“此事并非有意隱瞞,回來后諸事繁雜,連張靈兒我都差點想不起來是誰。
這樣吧,一會兒咱們一起回山,海上剛到岸的肥蟹、海螺,正好給師姑們打牙祭。”
師姑對九斤的生氣,一頓海鮮燒烤就能擺平,沈江維笑道:“今天這頓飯,無論如何都得吃,這就走吧。”
劉本昌已經將兩筐海蟹海螺裝上車,他和村民們都不明白,道爺為何總喜歡吃這些東西,吃起來連敲帶砸,還沒多少肉。
自從九斤將人工撒網,改成拖網后,漁貨已經是出海必滿船,只是用網頗多。
因為現在的漁網都是藤麻棉線編織,用不幾次就爛掉,遠不是后世尼龍繩結實。
肥美的漁貨,花樣繁多的吃法,別具一格的保鮮運輸箱,讓海鮮走進了千家萬戶。
北海新村運送海鮮的快馬保溫車,僅用一天一夜就能將海鮮送到青州府,箱子里的冰都化不了。
低廉的價格,充沛的營養,不僅使老少爺們身體逐漸強壯,還讓很多百姓家里終于難得的有了存糧。
賣魚的販子有銅錢收銅錢,沒錢的一只雞,一捆蔥,一張兔子皮,一口破鐵鍋都能換魚吃,苦哈哈的佃戶們終于過上了葷腥倆飽的好日子。
一路上看著車流穿梭,在雨中排隊裝車的魚販子,沈江維說:“這些遼東難民,到你手里都成了寶貝。
老夫還在掖縣當知縣時,邸報上對遼東南下的難民都是好勇斗狠,不受約束,非搶即盜的定語,各處府衙都是聞之色變,不敢收納。
這些年你收容他們,除了血腥彈壓外,更多的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看他們,個個精神抖擻,面色紅潤,體格健壯,活的多開心。”
“沈叔,地方就這三十里,加上新出生的六千多孩子,此地難民接近十五萬了。
昨天東江又來了三船難民,這里即將關閉,不再接收難民啦。”
“這個事兒給府衙說過嗎?”
“只給縣衙上了文書,還沒回復。”
“快中秋節了,我去給朱知府說說,再劃些灘涂給你?”
“灘涂基本用盡,向西與昌邑縣搭界,向東,黃縣堵在那里,沒地方能用。”
“這個只能報到巡撫衙門,小九,也別心急,這巡撫大人聽說要換人了。”
“不是才上任不到一年,咋又換了?”
“朝廷對東江的遏制策略已經不可逆轉,東江的糧餉實際上已經停供,新任遼東督師直接掌控登州水師,這是前所未有的舉動。”
“沈叔的意思,將來難民不會南下?還是海路斷絕?”
“這些事說不準,東江的整頓迫在眉睫,將來如何將來再說,今年登萊糧食不缺,再往你這里趕人有些說不過去。”
時光飛逝,中秋節后,一百彪悍的團練騎兵,護衛五輛大車離開牛頭山西河鎮,踏上進京的行程。
沈江維和大師姑各自乘坐一輛馬車,六名劍法出眾的女道士乘坐一輛,給張家和京師熟人帶的禮物裝滿一輛馬車,大家在路上用的營帳輜重裝了一車。
箭法最好的蔡興擔任這次護衛隊長,原本應該是包磊擔任,但東江陸續送來的一千五百匹戰馬已經休整完畢,選拔出的團練兵正在集訓,離不開。
朱萬年從府衙器械庫中,給蔡興找到兩把寶弓,并為團練配置了上好的泡銅皮甲,開具路引文書。
九斤一直送到濰水河畔才依依不舍而回,其實是心中總有不安涌現,到底會有何不妥,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新村,九斤召集包磊、王吉、王昆和他那三個兒子,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決定讓王昆父子四人,率三百騎兵提前出發。
尾隨在蔡興身后五十里,直到看他們進入北京城,再改道去大武鎮。
這些人自無不可,原本三百人,都是選拔出的總旗百戶等統兵之人,到大武鎮李東處,只為進行大規模作戰錘煉。
第二天,三百騎兵分乘五艘海滄船西進,在營口的商用(走私)碼頭登岸,直接到達濟南北的禹平縣。
九斤在船離開后,派包力追上蔡興,告知他聯絡方式和幾個接洽地點。
有了這支作戰勇猛的騎兵增援,即便是兩三千人的騎兵,也休想攔住蔡興他們的車隊。
能做的都做了,再有危險,只要送回消息,九斤和金毛巴彥,會在最短時間內趕去救援。
九斤按住胡思亂想的心情,開始陪著常義裝飾新房,購買各種衣物家具,定制宴席用的各種食材。
常義的婚事訂在十月初,女方也是牛家莊的發小杜小惠,從小拖著鼻涕,跟在小屁孩“大軍”后面訓練,大家都熟悉。
常義的父親常廷舉這些年在鎮公所當差,家里生活與過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加上常義拿回去上千銀子,不僅在西河鎮有了鋪面,還建了三進院的宅子。
常義的兩個姐姐早就成家,生活也都過得去,這種家庭,在整個縣里,都是中等偏上。
按理找找路子,給常義尋門大戶人家或官紳人家的親事都行,但常義的娘當家,直接定下了村里窮哈哈的小惠家。
孩子從小都是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常義的娘說:“哪家大戶能大過小九?小九都是我養大的,咱就是最大的戶。
小九點石成金,仍在北海邊種地,咱們還有啥趾高氣昂的看不起窮人。”
本來有想法的人家和媒婆知道后,都沒了心思,窮棒子上不得臺面,有錢也是土包子,你看看請的那些客人,除了佃戶就是坊工,連個鄉紳官員都沒有。
看著三進院子挺氣派,里面養著牛羊,還種著什么土豆。
聽說在屋里盤了大土炕,準備春里育秧苗,要在北海新村種稻米,都是窮折騰,糟蹋房子。
甭管別人怎么說,常義和杜小惠還是順利成親,戲班子一請就是三天,流水席擺在路旁一整天,光大肥豬就吃掉六頭。
三天后,常義兩口子坐著家里的四輪馬車回到北海新村,這里的五間正屋加兩間耳房的一套宅院,才是常義的新房。
九斤的新房地基已經打夯,最多三十天就能封頂,寒風到來時,外面的抹灰上漆都將完工,點起地龍壁爐,冬天屋內工程也不耽擱。
新房在南大街東首,和道觀相距五里多,東側就是直通入海的泄洪渠。
水渠高于海平面,鑄有翻車閘,洪水即將漫堤時,水閘自動翻開向大海排水,低于堤壩兩尺,水閘關閉,保障主渠和干渠的水量。
九斤的宅子有大殿兩處,其它房屋三十間,占地三十畝,原本的松樹榆樹樺樹,基本得到保留。
從各處移來銀杏樹,核桃樹,柿子樹已經發芽,上千青壯在蓋房,九斤帶著五十人忙著種樹栽花。
當雪花紛紛揚揚飄落時,大殿西側的梅園,梅花已經含苞待放了。
整個院子用花草樹木分成了四個片區,有牡丹園,萬花園,菊園和梅園。
兩側西干道是銀杏大街,東干道是櫻花大街,九斤為這新宅子起名四季苑。
這里,就是為張靈兒準備的新房,沒有江南園林的秀美典雅,只有北方沿海的粗獷豪放。
但九斤相信,這里一定會充滿張靈兒的歡聲笑語,這里也會變成鳥語花香的避暑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