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新聽到撈金狗三個字,面色大變,千防萬防還是走漏風聲,引得江湖人士前來分羹,想到此一指九斤,爆呵道:“拿下。”
聽到令下,七八個短打好手向九斤沖了過來,其他人返回帳篷取刀拿弓。
九斤不再耽擱,轉頭對踏雪說:“領著馬群沖進蘆葦蕩。”
踏雪扭頭就朝北側馬棚跑,三百多匹戰馬正圍在柵欄里。
九斤順過旗桿,將一頭遞給跑的最近那人,那人大喜,以為遇到傻子,‘嘭’的下死死抓住旗桿。
九斤笑了笑挑起他,瞄準一處帳篷就甩了過去。
緊接著如法炮制,將來到近前七個人全部甩向各個帳篷,把里面拿刀的人砸個半死。
九斤自然不會下死手,但是里面的人斷手斷腳是無法避免了。
耿新對著從遠處跑來的東廠皂隸喊著:“回去拿火銃,刀箭沒用。”
說完和兩個百戶順著梯子下地,從腰里抽出短火銃,邊跑便向里面倒火藥鉛子兒。
九斤一看,自己再牛逼也擋不住鉛子兒,這讓他們糊自己一臉窟窿,怎么對的起張靈兒。
當下也顧不得瀟灑形象,拖著棍子就向北跑,踏雪已經拱開了柵欄,正連踢帶咬驅趕那些老實巴交的同類。
九斤邊跑邊四下觀望,見有處棚子底下,灶房正在蒸饅頭,便轉身向那邊跑去,順便捅了頂帳篷挑在旗桿上。
來到灶房,六個老軍正切白菜,九斤笑道:“老兄,借個火。”
一個年長的胖子沒抬頭,說道:“”用吧,客氣啥。”
三塊大石頭架著大鐵鍋,鍋上有近十個大籠屜正冒著熱氣。
九斤沒好意思糟踐糧食,把帳篷捅進火里點燃,有幾個切菜的伙夫抬起頭驚呼:“你是誰,干嘛呢?”
九斤一指他們說:“糊涂些,長壽。”
南面傳來耿新吶喊聲:“抓住那強人,快抓住他。”
九斤舉著大號火把,見帳篷就燒,見草垛就點,很快跑到馬廊處。
見著大火,這些吃官飯的馬兒終于‘覺醒’,嘶鳴著沖出馬廊四下亂蹦。
九斤喊:“踏雪,進草叢去。”
踏雪吼叫著,一馬當先沖進蘆葦蕩,后面馬群見有領頭的,也一窩蜂跟著沖了進去。
九斤攆上匹馬跳上去,一路上又捅了七八頂帳篷掛在旗桿上,大火被戰馬帶起的風刮的轟隆隆響,讓這些馬更是玩了命的狂奔。
耿新一看馬群驚了,扭頭就往回跑,跟在耿新身后的廠衛們都是人精,顧不得抓捕勞什子鳥犯,轉頭就往老城跑。
有幾個忠于職守的漢子,把火繩銃點燃‘砰砰砰’一陣亂放,剛想喘口氣的戰馬心想,去他喵的吧,跑到哪算哪嘍,轟隆隆的向蘆葦蕩深處竄了進去。
九斤舉著大號火把,驅趕著戰馬將路過的蘆葦點燃,枯干的蘆葦,白茫茫的葦絮,遇到一點火星都不行,何況還是如此盡心盡力的放火。
熊熊大火,終于以毀天滅地的氣勢,出現在天地間,沖天而起的烈焰竄起十多丈高,瘋狂翻滾的火龍摧山填海般吞噬著所有遇到的一切。
九斤早就把旗桿扔了,不停的在驚馬群中竄來跳去的換馬,火燒的太快,很多馬沒跑掉,變成了燒烤。
在馬背上跳來跳去的九斤,看到蘆葦蕩深處,很多廠衛兵士倒在大火中痛苦翻滾。
心中不停禱念:“你們去找老狗吧,都是他害你們,我是路過的,要進京趕考當狀元,保佑我當了包青天,鍘了那老狗給你們報仇。”
九斤正碎碎念,余光中看到遠處蘆葦中飛起一道身影,靈活的跳上匹驚馬,還抓住旁邊一匹馬的韁繩,策馬向東北角一處空地跑去。
九斤笑了,那青衣蒙面的人他不認識,背著的烏木巨弓他也不認得,可九斤清楚記得,那人后背箭匣中的幾只箭。
沒有尾羽的箭,通體精鋼的箭,九斤又如何忘的了。
遠遠的,蘆葦中那處不大的空地,一個樹墩般粗壯的漢子,把個蓬頭垢面的老人捆在后背,看到青衣人領著戰馬,縱身就跳了上去,竟如猿猴般靈巧。
更多的戰馬接踵而至,那粗短的漢子大喊道:“不用這么多馬,太多了。”
九斤在后面大喊:“一直向東,沖開包圍,在燕子灘匯合。”
那青衣蒙面人和壯漢聽了,不疑有他,領著驚馬群向東跑去。
九斤召來踏雪,這貨興奮的連吼帶跳,嘶鳴不止。
九斤騎著踏雪,慢悠悠跟在馬群后面,踩出的通道異常平坦,大火還在六里外,數九寒天這一燒,竟暖烘烘的。
一把大火,至少燒出了幾萬傾肥地,當地的豪門大戶又有的忙了。
燕尾灘是大海邊的碎石灘,南北寬六十多里,兩條碎石丘陵,如棧橋般斜伸向海中,遠看如燕子的尾巴。
這里怪石嶙峋,無路可循,更無田地可耕種,自古就是流寇,逃民,盜匪的藏匿之處。
在大武鎮時,宋先生說了此處是鹽幫的老巢,鹽城一多半的私鹽,都從這里裝船,運往四面八方。
當時九斤并未把這事放在心上,剛才讓大火一燒,才想起這么個去處。
一刻鐘后,當九斤來到駱馬湖東岸,鹽城縣衙和鹽場幫閑組成的那道可憐‘封鎖線’,已是一片狼藉。
幾十個斷胳膊斷腿的幫閑,正躺在地上翻滾哀嚎,吐火冒煙的驚馬群沖出蘆葦蕩,不是這些街頭痞子能擋住的。
踏雪小心翼翼躲避著地上的爛帳篷破桌椅,順著沿途的馬糞和蹄印,一個時辰后,九斤找到馬群。
大海獨有的腥味海風撲面而來,沒有內地那徹骨的寒意,遠處的海平面在陽光下閃耀著粼粼光波,似乎與藍天連在一起。
馬群都停在碎石灘外沿,剩下不到兩百匹,正在石縫中尋找一種叫黃薺菜的美味。
這種野菜,用開水燙熟,過涼水保脆,攥干水分,加上蒜泥,醋,芝麻油調勻,就是難得的美味,也是沿海各種牲畜家禽的野外首選美味。
九斤在北海新村時沒少吃這道菜,人們吃只取頂端嫩芽的部分,馬兒卻不挑剔,用蹄子扒拉開石頭,咬住一顆拔起來,抖掉沙子連根都嚼。
青衣蒙面人已經不見蹤跡,如同新媳婦怕見公婆一般,九斤也沒理會,他相信,總有再見之時。
那個粗壯的漢子,已將老者解下,兩人坐在石頭上,都呆呆地看著九斤。
雖然四處放火,又狼狽逃竄,九斤和踏雪卻一塵不染,像是剛剛踏青歸來般閑庭信步。
九斤跳下馬,走到正啃食黃薺菜的戰馬前,卸下馬鞍,去掉籠頭韁繩。
若不將這些東西去掉,它們等不到天黑,就會出現在各種大大小小的鐵鍋里。
見那粗壯的漢子沒動,九斤招招手說:“趕緊搭把手,卸完了咱們還得趕路。”
那老翁對漢子揮了下手,這漢子收起刀,開始卸馬鞍。
兩刻鐘后,挑選了兩匹上好的青鬃馬,三人開始沿著海邊向北行進。
當月光灑滿大地,夜空繁星閃爍之時,三人來到一個叫歷莊集的鎮子。
這里家家戶戶門上都掛著一片道幡,鎮子東首面向大海,有一尊石頭雕塑,頭戴雁翅帽,腰懸寶劍,右手伸向大海方向,像是與遠航的人告別。
九斤在馬上看著底座篆刻的銘文,才知道這是那位把第一個皇帝忽悠迷糊的道家名人,忽悠宗的創始人,徐大忽悠。
鎮上的人雖然多穿著補丁棉襖,但都禮數周全,看到三人進鎮,大多微笑著拱手致禮。
路邊街頭也沒見到流民乞丐,大街小巷整潔干凈,各種店鋪都在開門營業,沒有打烊跡象。
三人找到處客棧,旗幡上寫著有家客棧四個字。
九斤心里嘀咕,起這么個名字,客棧的東家也是有故事的人。
客棧兩層,一樓吃飯,二樓住宿,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分坐在五張桌子旁。
九斤進店定好房間,點上菜,去后院看了踏雪和另外兩匹青鬃馬的飼料,發現都是上好的精料,看來店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不說踏雪,單是那兩匹青鬃馬,就值五六百兩銀子,這要在其他地方,少不得來一場廝殺。
但在這道家氛圍濃郁的偏僻鄉村,卻可以安心享受法理內的太平。
趁著兩人在樓上洗漱,九斤在旁邊成衣店給老狗買了幾身粗布青衣棉袍,在對著店家描述了身高胖瘦后,又給那矮壯的漢子選了幾身。
回到客棧,將新買的衣物棉靴扔到二人門口,九斤回到自己房間,酒菜已經擺上圓桌。
一個兩斤裝的酒壺放在熱水盆中溫著,一大盤手抓羊肉,一大份鹵肉蹄筋,一小盆白菜豆腐,一碟醬菜拼盤。
萁子里六個大饅頭,一罐米粥冒著熱氣。
九斤簡單進行了洗漱,路上遇到河流,已經洗漱過一次,此地植被茂密,遠沒有西北那么多的風沙。
剛到主位坐下,老狗和那個壯漢出現在門口。
一個如大戶人家的老仆,一個是趕車漢子形象。
那漢子穿著得體的新衣,用九斤給的皂角洗凈后也覺得舒適無比,此刻扭捏的如同個憨娃子。
九斤路上也沒和他倆說話,一直保持著距離,因為他倆身上腥臭味和滿身的虱子,讓九斤望而卻步。
此刻看到他倆來到門外,便招呼道:“快進來吃飯,今晚美美的睡上覺,還有兩天的路要走,歇息不好,你這老狗是頂不住的。”
聽著九斤喊他老狗,這以前的大太監再也站立不住,緊走兩步‘撲通’跪在九斤年前,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