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想的那般,這土壤里混著一些特殊的東西。”老維恩一臉正色。
約瑟夫換了個較為舒服的坐姿,接著頓了頓開口:“是防潮的物質嗎。”
“是,但主要是防腐的。”老維恩略顯渾濁的雙眼看向朝南的窗戶,自然的點了點頭。
“是石灰?”他下意識聯想到這個并脫口而出。
“是的,不過準確的說是生石灰和玻璃”
沒有一個正常人家里的土會摻入生石灰和玻璃,如果有,那說明這人的身份或者說干的事絕對不簡單。
約瑟夫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怪他進門之前一直就有這種森然的感覺,如果他猜的不錯,這棟房子里有著一樣東西。
老維恩的洞察力一向是出色的,自然也很敏銳地捕捉到約瑟夫變化迅速的神色,他明白約瑟夫這八成是清楚了房屋內藏的秘密。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慢地挪動步子走到約瑟夫身后,原本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幾縷零散的光,恰巧被老維恩的身子給擋住了,約瑟夫不明白老維恩要做什么,并覺得更冷了幾分,下意識回頭看向老維恩。
他自顧自的在屋內走著,就好像房內就他一個人似的,又走了幾步,在比他身高略高些的門框上停下了腳步。
門框上懸著一盞煤油燈,將煤油燈取下,嫻熟地從懷里掏出火柴,單手劃動火柴,將火柴的火焰慢慢貼合煤油燈的棉繩燈芯。
原本陰影如墨的門內,似有一雙又一雙模糊的眼睛,隨著搖曳的燈光揮灑進門內,此刻也都隨之消散。
沒有猶豫,他徑直走了進去,只留仍坐在椅子上的約瑟夫此刻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上老維恩。
桌子的另一角茶杯正將幾份折疊整齊的紙稿壓在下面,杯里還有少許未被飲盡的茶,隨意的將其壓在杯子底下,擺放的位置進門便能看到,想來也不應會是重要的。
左手輕托住茶杯,右手動作輕柔的將幾張紙稿抽出。
不過隨即他的態度便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帶著無法表述的心情,約瑟夫拿著稿紙的手指指節時不時顫動。
“七月五日,‘序列6’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一個賣水果的老嫗一個街邊的小提琴手,真是個意想不到的玩笑。”
“七月八日,十二號大街菲考爾斯裁縫店旁的巷子里,一個普通人,一個很平常的人,他找到‘序列6’的秘密,他能全身而退嗎,很不幸他還是被發現了,他們顯然不會放過他,‘死寂’還是找上了他。”
“七月九日,真是令人覺得匪夷所思,那個被‘死寂’侵蝕的男孩,居然沒死,難不成是他們的力量退化了,還是手下留情了,不,不會的,這種潛在的危險一定是會被他們扼殺的。那只能是這個小伙子身上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啊,真是個倒霉的小伙子,剛出門就遇到編號6-4,真是個有意思的家伙,仇人就在眼前被盯上了渾然不知。還是幫他一次吧,直覺告訴我應該救他,全當清理這些惡心的蟲子的同時的順手而為吧。”
“七月九日晚九點,看我瞧見了什么,一個落單的編號6-4,是第幾位呢,誰又知道呢,如果沒有收集到情報,我想是沒人會將她和編號6-4聯想到的,真是一場苦戰,掏空腹腔,即便是以前目睹過,但那種旁觀者和參與者的感受差距還是巨大啊,用她的手法送她一程也算尊重她了,這種感覺確實容易讓人沉醉,倒是有些理解她了。”
他看的入神,簡簡單單的幾張紙稿,應該說老維恩的日記或是每日報告,卻潛藏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好甚至說有些無禮,但強大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繼續看下去。
或者可以說是腦海中有個聲音在督促他看下去。
“序列6是什么,多次提及了,編號6-4是指代誰,會和序列6有關聯嗎,一個目睹‘序列6’秘密的普通人,如果照他的話應該是消失了或是死了,可他七月九日又提到那人又活了。如果單看前面的部分,或許站在旁觀者視角,是能發現點什么但不多,但如果結合他后面說的話,那就能確定了,維恩筆記里指的普通人是約瑟夫·卡佩不錯了。”
“死了但復活了,看來約瑟夫確確實實是‘死了’,而這個‘死亡’恰巧是作為謝亦的意識到來的一個契機。”
“掏空腹腔,賣水果的老嫗,是那樁命案沒錯了,如果按紙稿所講的話,那老維恩確確實實是殺害老嫗的兇手,動機是什么呢,似乎是倆者本身就是對立面。”
........
約瑟夫內心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不過正當他準備翻看第二張紙稿時,身后原本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門框的腳步,此刻又由遠及近慢慢傳來。
即便很不情愿,但有且只有一種可能性,紙稿的主人回來了,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繼續看下去的心思。
畢竟紙稿中所言非虛的話,他此刻正在和一個心理扭曲的殺人犯共處一室,還是不要觸怒他的好,盡管這人看著似友非敵。y
但人在外總得多留一個心眼,總是沒錯的,永遠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去賭別人是否會在意道義或是少得可憐的憐憫心。
“約瑟夫?”瞧見約瑟夫豐富多彩的面部表情,老維恩神色迷惑地開口,眼中能看出不解。
不大不小的聲音,確讓約瑟夫一下驚醒,忙陪著笑臉尷尬道:“喲,您瞧我,維恩先生你回來了我都沒注意到,一天下來,確實有點累了,剛剛沒忍住打了個盹。”
他自然知道約瑟夫是在扯皮,十有八九是在看他的日記,不過他也不甚在意,畢竟如果他不想給約瑟夫看到,他連想看的機會都沒有,自然不會把這個紙稿,放在這么明顯的位置,且讓約瑟夫單獨和它相處。
“真是個冒失的家伙,這就是你的禮數,未經許可就翻看別人的東西?”維恩老頭故作生氣,食指和中指指節朝下用力地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像極了訓后輩的教導主任。
看到約瑟夫面上的羞愧掛不住將要開口道歉時,老維恩卻先一步開口道:“哈哈,開個玩笑,想看就看吧,本來就是給你看的,現在的年輕人啊。”
老維恩邊說邊將套在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并用力撣了撣,一圈一圈的灰塵隨著他一次一次的敲擊散出,同時他將一直攥在右手胳肢窩下面的一本書一并放在了桌上。
冒失的約瑟夫似乎是忘了剛剛的事,以及內心的告誡,伸長脖子,將視線向著老維恩褲腿旁邊的書本看去。
‘緘默啟示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