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一早就打來電話,邀請我完成上次許下的承諾,即看櫻花。我將東西收拾好,便下樓了。
我一出門就看見椿安安靜靜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微風吹動著她散散落下的幾縷發絲,在干凈的陽光里,像薄霧一樣的晃動。
她一看到我就立馬高興地站了起來,向我揮手,然后跑過來,我快步上前,道:“是早就知道我會答應,到了樓下才打的電話?”
她抬起拇指,眨了下眼睛,道:“Bingo(答對了)!”然后轉身帶頭走出去。我上前和她并肩走著,時至七月,天氣依舊熱得驚人,我有時候會想,倒不如什么都不穿,才能稍感痛快,但只怕要被抓起來,才打消念頭。
我側頭看著椿,她臉上柔柔地掛著笑意,一晃一晃地走著。
像風一樣。我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她笑著跑到前面,站著不動,蹲下來看一朵花。
我終于久久回想到我為什么第一次見到椿,人群當中,她怎么就偏偏看到了我,從高高的看臺,最后到跑道。
有風吹來。擺動著她鑲嵌著流蘇的裙擺,像海面泛起的波浪。我走到她身邊,一起蹲下。
椿扭頭笑著對我說:“有時候我會想為什么我見到你就忍不住想認識你。”
我看著她,是風,我想這么說,但我只是聆聽著,不言不語,我想聽她說,隨便什么都行。我不動聲色,緊緊藏匿住我的情緒。可她又不想說了,跳著跑遠,對我說:“咱們打車吧。”
我躊躇了一下,微風平地而起,我伸手去觸碰,但是沒有,根本不會有的風。
我沖著她喊:“咱們走去那里!”
她愣了一下,然后吃吃地笑,簡直樂死我了,這有什么好笑的,然后我們笑,像深夜歌劇院里的劣童,或者初中生一樣,聽到了黃色笑話,真的好笑。
她雙手放在嘴上,沖我喊:“那你可以走嗎?腿不要緊?”
我沖她比了OK,找了路先走出去。她跑向我,像風一樣,安靜地,溫柔地,“秋葉!”她對我說。
“什么?”
“我是說秋葉。”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
“泰戈爾說的對!”她笑著告訴我。
“還說過什么?在說點!”我高興得合不攏嘴。
“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
“太他媽的對了!”我真是要被她逗死了。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的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四月天。”
“這是林徽因,這是送給她兒子的!”
“有什么關系嗎?”
“也他媽夠好聽!”
“人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她不再笑了,背對著我,看不見表情,我想不到這句話出處,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沒有風。
“我是哪一個?”她是在問我。
我不再說話,兩人站了一會兒,我開口:“張愛玲?”
她回頭,目光閃閃,道:“是蘇劇,《經年》。”
我愕然,久久不語。她就是風,我終于看清楚了。但我只能讓她從我身邊溜走。因為這句話是錯誤的,是不存在的。人一生遇到一個人就好了,可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見到,也就蹉跎了歲月。
愛意隨風起。
我們仍未見到那天綻放的櫻花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