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猛離開縣高中后，回到工地上已經是七點多了。

　　七點多之前。

　　老張看他遲遲不來，心里別提有多擔心了。

　　他這邊鏟著沙子過篩，還不忘時不時抬頭四處瞧瞧，希望下一眼他兄弟猛子能從某個方向出現。

　　要不然，老張的這顆心始終都得這么揪著。

　　他又心不在焉地干了一會兒。

　　當看見周東猛冷著臉從西邊高坡走下來，他在嗓子眼里滾了一句臟話：“才他媽過來。”

　　老張立刻扔掉手里的鐵鍬。

　　拍拍屁股迎過去。

　　兩人差不多快碰面時，他抬手招呼了一聲：“哎，猛子！”

　　周東猛抬眸，面無表情。

　　“張哥。”

　　老張連忙加快腳步，小跑來到周東猛跟前兒。

　　他上下打量男人幾眼。

　　見周東猛渾身上下干干凈凈，不像是出了事的，他這才松了口氣，徹底放心了。

　　老張忍不住問：“今天怎么才來啊？是出啥事了嗎？”

　　說話間他已經轉身和男人并肩一起往回走。

　　周東猛聽到老張關切的話，收斂心思的同時，垂眸看向自己腳下，輕描淡寫：“起晚了。”

　　“你他媽的！”

　　老張開口就是臟話。

　　又抬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周東猛健碩身形紋絲沒動，老張自個兒倒是先往后踉蹌了兩步才站穩。

　　老張：“……”

　　老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就怕你出事！”

　　他說這話時，都有點急眼了。

　　老張重新湊到男人身邊，小聲嘀咕著：“昨天你得罪了工頭，我怕他們會在你下工回去的路上堵你！”

　　“早上我看你這么晚沒來，還以為你出啥事了！”

　　他說到這兒，嘆了一聲：“我是越想越擔心，差點就要去報警了！結果你就來了一句起晚了？害老子白白擔心這么久。”

　　周東猛瞥他一眼，挪唇：“那我讓他們今晚堵我，不讓張哥白擔心一回。”

　　“去你媽的！”

　　“滾滾滾，看見你真他媽心煩！”

　　老張一口氣罵罵咧咧了好幾句，罵完了，也不見周東猛回個半句。

　　若是放在平時，他早就拿話刺過來了。

　　老張看著今天格外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眉頭往下沉了沉。

　　難道是真的出事了？

　　他拿了雙手套遞過去，順口問道：“既然沒出事，怎么還悶悶不樂的？要是工地上這群工頭威脅你，你可別憋著，一定要和老哥說，知道不？”

　　周東猛抿唇：“張哥，我真沒出事！”

　　“真的？”

　　“真的！”

　　周東猛語氣微頓，勾唇笑了笑：“再說，工程隊那些人，估計已經自顧不暇了，哪還有空堵我。”

　　老張蹲在地上，哼了一聲：“火燒屁股了更好！”

　　“反正工地上的活我早就干夠了！又臟又累還不管飯吃，要不是你大嫂非要我來，我是真不愛來！”

　　周東猛聽著他的抱怨，忽然問道：“您和大嫂結婚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

　　他又問：“大嫂以前吃過苦嗎？”

　　“吃苦？”

　　老張挑了挑眉，沉默半刻，感嘆著：“以前的年代哪有不吃苦的！你大嫂多個啥！不過她比別人慘，跟著我沒過一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