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你還想再聽一遍啊!
晚上五點多的時候,周家的晚飯做好了。
陳香盤腿坐下,抬眸問道:“媽,我們不等猛子啊?”
周母:“不用等他。”
周母沒抬頭,繼續(xù)把碗里的粥盛滿,然后遞給兒媳,才往下說:“等他回來可早著呢,咱們先吃,把猛子的那份留好放在鍋里溫著就行。”
陳香接過飯碗,無聲地點點頭。
一想到以后周東猛早上四點出門,晚上八點回來,這樣的話,她和他一日三餐都不能在一起吃飯。
到了晚上休息,他們倆還是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地下……
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還怎么培養(yǎng)感情啊。
陳香越想心情越不佳,都沒什么胃口了,慢吞吞拿起筷子,一個米粒一個米粒那么數著吃。
她心不在焉地撈了幾粒米后,抬眸看向婆婆,又不甘心地問道:“以往猛子都幾點回來啊?”
“以往啊……”周母想了想。
然后本能抬頭瞅了一眼屋里的老式大鐘,說道:“八點以后吧。”
啊……?
真的那么晚才能回來啊。
陳香悠悠嘆氣,埋頭郁悶地喝了一口粥。
周母是過來人,怎么會瞧不出兒媳的失落,她手腳麻利地把飯桌上那盤煎雞蛋分成兩份,一份給了周父,一份放在陳香的面前。
她嘬了嘬筷子尖兒上的油花,說道:“快把雞蛋吃了。”
陳香點點頭:“嗯……”
剛吃了一口,外面院子里就傳來幾下沉重的腳步聲,她怔了怔,喜色染上眉梢:“媽,是猛子回來了吧?”
陳香激動得挪了挪屁股,差點直接下地推門迎出去。
可轉念一想,她若是表現得太過了,周東猛更加厭惡自己怎么辦?想到這一點,陳香又老老實實地坐在那。
假裝埋頭喝粥,可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卻偷偷撇著屋門的方向…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陳香捏著筷子的小肉手微微吃勁,手指關節(jié)處都跟著泛起一片白。
他快進來了吧……?
周母連忙轉身,趿拉著棉拖鞋下了炕,過去推門的功夫,還小聲嘀咕著:“猛子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推開東屋的門,就是廚房,借著微弱的燈光,周母看清了來人。
她嘴角落下半分:“是大嫂來了啊…”
陳香失落極了:“……”
怎么是她來了,為什么不是周東猛…?
……
王萍站在門口,探著脖子往屋里瞧了一眼,緊接著歪頭看向周母,笑道:“哎呦,怪不得瞧著弟妹有點不歡迎我的模樣,原來是在吃飯啊,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周母尷尬地扯出一抹笑:“怎么會呢大嫂,快進來坐。”
王萍挑眉:“那我可進來了。”
她進了屋后,便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飯桌旁邊,緊挨著陳香,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盤子里的煎蛋。
女人咂咂嘴巴:“二弟,弟妹,你家今天吃得挺好啊!”
周母出于客氣,輕聲開口:“大嫂吃了嗎?”
王萍:“還沒呢!”
周母:“那在這兒吃點?”
“那大嫂就不和你們客氣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還能熱鬧點。”王萍舔著臉往陳香身邊擠了擠。
周母轉身去廚房拿碗筷,這會兒臉上已經沒了笑。
陳香瞥了一眼這個自稱大嫂的女人。
見她身材瘦小,窄窄的肩膀頂著一顆特別大的腦袋,留著男士類型的短發(fā),顯得她像個大頭娃娃,比例極其不協(xié)調。
陳香記得王萍是誰。
周家老爺子,也就是周東猛的爺爺依舊健在,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周宏,在公社上的供銷社上班。
這個王萍就是他的媳婦。
而周父在家里排行老二,以前周父有出息的時候,老大家的兩口子就時常巴結著二弟,可自從八年前周父診斷出病情,掏空家底,周家的這些人開始與老二他們一家人漸漸生疏了。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上麻煩。
但上一世中,這位王萍倒是經常出入周家,不過絕對不是過來幫襯一把的,而是為了打秋風。
王萍經常留意周家的煙囪,只要看到煙囪不冒煙了,就說明飯做好,她再踩著點來蹭吃蹭喝。
—
在陳香的記憶里,王萍這人可不好惹。
既能厚著臉皮在周家落魄成這樣的情況下,隔三差五地過來占便宜,還能利落地抽身而出,冷眼瞧著周家的困境。
陳香在心里冷冷哼了一聲。
這種人……
沒準一會兒在周家吃飽喝足了,剃著牙花子出了院門,扭頭還得罵他們一聲活該。
就像今天上午戴金花跑來鬧,那么大的動靜,老大家和老三家就住在周家隔壁,愣是沒一個人出來看看。
沒準一個個都躲在屋里,趴在窗戶上,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笑話。
這不是陳香以小人之腹揣摩。
而是他們就是這種人!
所以陳香根本沒給她好臉,一筷子夾起煎蛋,兩三口就吃完了。
王萍正眼饞那點煎蛋呢,結果轉眼就被陳香吃了。
她這個氣啊。
王萍用眼刀子狠狠剜了她一眼,尖聲道:“二弟啊,這就是你家新過門的兒媳婦?也太不懂事了。”
“桌上就那么點煎蛋,你怎么不讓長輩先動筷子呢”
最后這句話,她是對陳香說的。
陳香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嬸子,這煎蛋是婆婆專門給我做的,她讓我吃好一點,盡快給周家添個一兒半女,怎么?嬸子也想再生一個?”
周父在旁邊搭話:“大嫂,小香還是個孩子,吃了就吃了。”
王萍聽后,鼻子差點氣歪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正好見周母從廚房走進來,脾氣立馬上來了:“弟妹,拿個碗都慢吞吞的,不想留我吃飯,你就直說。”
周母滿臉都是無奈:“大嫂,哪有的事,我是在外面把碗洗了洗。”
王萍咬牙,一把推開眼前的碗,氣呼呼道:“不吃了不吃了!這要是吃了你們家一粒米,我這個當大嫂的,估計都要被你們罵到絕后啊。”
女人梗著細長的脖子,等著李秋菊求她。
只不過這次還沒等周母開口,陳香就已經一骨碌起身,笑著說道:“嬸子,不吃就不吃嘛,別勉強自己,也別生氣啊。”
“俗話說,氣大傷身,無名之火更傷肚子里的心肝脾胃腎!”
陳香最后一句話語氣說得很重。
王萍聽見她這么說,抬頭滿臉驚訝地盯著她,哪是自己不想吃,不過是想讓你們求著她吃啊!
還有那句更傷肚子里的心肝脾胃腎,這叫什么屁話!
這是在咒她爛腸子爛肚子吧!
王萍臉色特別難看,倏然站起,剛好發(fā)作刁難,就見陳香笑得單純,拍了拍王萍的肩膀:“嬸子,侄媳婦第一天進門,還沒給您敬杯茶呢!”
“您坐著等會兒,侄媳婦這就給您倒茶。”
王萍勾唇,冷哼一聲:“倒什么茶!氣都氣飽了,不喝了!”
說完,她扭著身子踢開屋門走了。
王萍來到籬笆院外,插著腰,扭頭瞪向身后的黃泥房,胸口被氣得起起伏伏,最后狠狠吐了一口口水:“真晦氣!真他媽活該這一家人!”
二月份的晚上六點,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王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自己家走,越想越覺得憋屈,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老二家吃了癟!
什么玩意兒,竟然算計她頭上了。
她活了半輩子了,還能不知道新進門的媳婦給她敬茶就是要改口錢么!
想錢想瘋了吧!
這家人也就戴金花能治得了,上午那會兒怎么不把老二家攪合得喜事變白事呢!
說起來,那個戴金花也是個廢物!
王萍沒吃到飯,卻吃了一肚子的氣。
踩著傍晚的夜色回到家,一進門就看見兒媳婦蹲在灶前燒火,王萍氣不打一處來,朝著兒媳的后背抬手狠狠捶了一拳。
她揚聲罵道:“讓你做個飯都磨磨唧唧的,不想在我們家呆就趕緊滾蛋,別占著雞窩不下蛋!”
“嫁進來這么多年了,連個屁都沒蹦出來,我要是你早就跳河了,還活著干嘛呀!趕緊做飯,然后把那盆衣服洗了。”
王萍罵罵咧咧對著兒媳這個出氣筒撒完氣,一扭頭回了屋。
從來不理會兒媳的反應。
……
周家。
陳香望著王萍離開的背影,繼續(xù)當著公公婆婆的面裝傻充愣,嘟囔道:“奇怪,嬸子怎么說走就走了。”
周母這會兒的心情從多云轉晴了。
她完全沒想到小香這孩子誤打誤撞還把大嫂給治住了!真是幫她出了這些年的一口惡氣。
周母笑著招呼陳香:“小香快吃飯,不用管她。”
“好勒,媽,您也快坐下來吃飯吧,吃完飯好好歇一歇。”陳香重新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周父在一旁沉聲說道:“有空我去找大哥一趟,讓他管管大嫂。”
周母卻敲了敲他的碗邊,皺起眉頭:“別找了,又不是沒找過,到最后還不是咱們自己落下埋怨!”
“你忘了,上次你大哥怎么說的,是我們不顧兄弟情義,留大嫂吃頓飯都不肯,咋地,這種戳脊梁的話,你還想再聽一遍啊!”
周父沉默了:“……”
周母抬頭,看向對面的兒媳,小聲叮囑道:“小香,以后躲著你嬸子點,省得她粘包賴,知道不?”
陳香聽話的點頭:“媽,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