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雨酥
2022年,人們會問一個問題——到底他么什么算是賽博朋克?
紫色的霓虹遍布蒼穹,污水溝里都倒映著藍光,算嗎?
還是說機械取代人體,數之不盡的器官被當成商品一樣販賣?
沒有人知道,人類到底什么時候進入的賽博時代。
但是,現在,2028年,沒有一個人,對這個時代有疑問。
比賽博還朋克,比朋克還朋克,這就是這個時代。
底特律是這個時代最爛最碎的鉆石。
模控生命像條機械霸王龍,兇惡地撕咬著整個美洲的生命力。
仿生人,最廉價的勞動力,最不需要人權的人。
他們比人類還不怕受傷,但還更愿意學習,幾百美元的記憶芯片,就足以讓他們媲美高級技術工人。
所以,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一個場所,一個地獄。
問題是流浪漢,人們越來越無家可歸,除了高新技術產業,以及醫生,教師這樣的職業。
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失去了工作。
他們無家可歸,只能成為胡子邋遢,或者衣衫不整的流浪漢,死在某個角落。
一個場所,救濟中心。
越來越多的流浪漢,涌入救濟中心,這里逐漸擴張,建筑擴展,漸漸成為了一所所不亞于中小學校園的建筑。
一個地獄,白色地獄。
仿生人不需要工資,創造的價值往往是其本身價值的數十倍。
所以,當仿生人出現故障時,很多老板會直接換成新的。
因為模控生命規定,如果是維修仿生人,其價格要高于購買新的。
意思很明確,仿生人,就是消耗品,如果你花錢修復消耗品,那么...無疑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那么...廢棄的,受傷的,受損的,出現故障的仿生人,在哪里呢?
答——底特律北區,模控生命特殊建筑,白色集中營。
為了方便記憶,可以簡稱其為,白色地獄。
所有仿生人,都被堆在這垃圾場里,一點點拋棄。
當然,地獄里有魔鬼和撒旦,白色地獄里也有哈迪斯與綠葉子。
天空中漸漸匯聚起黑色的雨,爭先恐后腐蝕著視野中的一切機體。
在北區,一處尸坑里,數百個仿生人堆在一起,發出刺耳的,令人忍不住疾步走開的胡言亂語。
有的只剩下一張臉了,卻在說,“底特律KECY健身房,給您最優質的健身體驗服務。”
有的半截身子埋在了土里,微笑著,說:“歡迎光臨”
有的臉皮碎了一半,高高興興,笑著唱“鈴兒響叮當。”
他們的仿生皮膚早已經碎裂,露出了白色的機體與骨骼,笑臉恐怖。
這才是仿生人的真面貌,一群機器,只是披上了一張人皮。
在這棟“尸坑”前方,還有一大片“尸體樹林”,許許多多仿生人糾纏在一起,線路翻滾。
他們伸出手臂,將一切能看到的,能碰到的,全都拉進身體里,慢慢撕碎身軀。
剝落零件,安在自己身上,吮吸機體內殘余的藍血,以此維生。
哪怕零件已經破碎,藍血到達心臟時,已經滲透出一半以上。
他們依舊貪婪,向外索求著一切。
雨水打在他們臉上,一道道皮膚被水流沖刷而去,不少橘紅色的銹蝕,像花一樣開在臉上。
多蘿茜睜開了眼睛。
她低下頭,看自己的胸口,露出來一抹苦笑的神色。
只見一條條赤紅色的金屬蛇,從她的身體里鉆了出來。
她們的進入了馬庫斯的身軀。
只不過,她們不是在獵食,而是在維生。
此時,馬庫斯的心臟已經破損,全靠著金屬蛇造成的聯系,來維持生命。
金屬蛇……能救人嗎?
并非如此,或者說,不止如此。
真正維持馬庫斯生命的,是多蘿茜體內的心臟。
此時,馬庫斯的左眼已經粉碎,系統失靈。
哪怕內部臟器完好無損,卻已經無法工作了…
此時,多蘿茜只能利用金屬蛇,鏈接兩人的身軀。
她的臉上露出了,像是已婚婦女般,無奈又認命的神色。
淋著寒冷的雨,她張開嘴唇,對身下半死不活的仿生人說:
“你就是個……唉……你就是個騙子!”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深藍色的心臟,臉色復雜。
一開始,她真的是在演戲。
演著……演著……她就換了心臟。
什么時候……決定的?
大概,就是馬庫斯給她換上深藍之心的時候吧。
炫彩若琉璃的藝術品,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個禮物。
女孩子嘛,總是喜歡些亮晶晶的東西。
亮晶晶的……心臟,也是禮物嘛。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想,這樣就把自己賣了吧!
于是乎,模控生命,哈迪斯之子的最終殺招,就最終……這樣折了。
莫名其妙……理所當然的,折在了這里。
最后,小姑娘本來應該回到高樓大廈,享受生活繁華奢侈的。
結果呢?
成了在垃圾堆里,被迫營業的仿生人。
但是她不后悔。
心臟還在跳。
她還沒有輸。
如果說,現在是在賭博....那么,她沒有輸。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一遍遍安慰自己,強忍著沒有流眼淚。
身體各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一股虛弱感席卷她的身軀。
現在,她是在用一個系統,供養兩個仿生人。
而且,馬庫斯的情況還這么危急!
可以說,只要停下系統供應幾分鐘,馬庫斯就會漸漸走向死亡。
她兩手撐在地面上,拼勁全力,直起身體來。
一股子銹蝕味直沖她的鼻腔。
她皺皺眉頭,本來想直接關掉嗅覺系統,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選擇開啟。
她不能讓任何危險靠近正在艱難求生的馬庫斯。
不是說多么的愛,而是此時此刻,這位神裔先生就是她隱忍十年換來的賭注。
她要活著,她要像個人一樣活著。
仿生人自由自在,走在陽光下的世界,她想看到。
一切,都在他,這個男人的身體里。
在這片無邊雨幕里,小女孩多蘿西撐起了身軀,擋住了無邊雨水,擋住了淋漓夜色。
鮮紅的燈光穿過黑暗,照在馬庫斯蒼白的臉龐上。
顯得他好像很健康。
夜色很久,馬庫斯還在睡覺。
底特律沒醒,VALL關了門。
黛娜流了淚,安娜喝著酒。
只有GILL,還是樂呵呵的,只是沉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