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的風塵仆仆,太子妃橙瑩盼得君歸,見之,喜極而泣道:“嬰齊······太子殿下······”
趙嬰齊下馬后,太子妃快步如云跑過去,擁抱住他,輕輕撥弄了他的心弦。
原本應該眉開眼笑的她,看到樛源兒及其二子,還有三名姬妾,便喜怒不形于色,面無表情,漸漸地放開雙臂。
“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與侍人齊道,躬身行禮。
樛源兒見到橙瑩時,仿佛看見空谷幽蘭,她的明眸皓齒,雙瞳剪水,不像自己那般,媚如妹喜,妖似毛嬙。
樛源兒等人俯身頷首:“拜見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一悲一喜,故作鎮定:“免禮。”
“妾身樛源兒先前雖未見過您,但殿下可是時常在妾身耳邊提起您了。”樛源兒嬌聲滴滴。
太子妃略過樛源兒,眼神輕柔,看向她的兩個兒子,對其微微一笑,和煦沐風,轉而細語問源兒:“這兩個公子一文秀可人,一強而健實,他們名喚什么?”
“稟娘娘,長子叫趙興,次子為趙次公。”樛源兒唯唯諾諾。
“趙興(趙次公)拜見母妃。”
“免禮。”太子妃道。
“長子······”太子妃呢喃道。
姍姍來遲的俊秀小生,站在太子妃身后,樛源兒上下將其打量一番,只覺得還沒自己的兒子英氣。
太子妃招了招手,示意建德上前:“建德,快見過你父王。自你五歲起,父王去了長安,你可還記得。”
“兒臣依稀記得一些······”建德俯身作揖,有道:“參見父王,兒臣多年來未能承歡膝下,實為不孝。”
“建德無需自責,父王去長安為質,是陛下之意,其中名冊對你分毫未提,根本不必連累你,一同受累。”太子語重心長道。
“是。”
“父王”二字讓樛源兒目瞪口呆,太子妃竟然有所出。
“這是孤的長子,世子趙建德。”太子告知長安家眷,又道:“樛源兒,你剛才所說,興兒為長,是對世子不敬,日后休要胡言亂語,小心陛下將你論處。”
樛源兒啞口無言,連連點頭。姬妾當中的云氏、林氏、金氏三人,心中甚是痛快,樛源兒仗著二子,獨得夫寵,常給她們氣受。
趙眛奄奄一息,握著太子之手,道:“嬰齊,南越就靠你了。”一陣清風吹過,殿內的燭火都熄滅了。趙眛闔眼瞑目,駕鶴西去,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南越文王崩,喪禮一畢,于瓊琚宮武英殿登基,冠冕十二旒,簪發玉制側系帶,龍袍青黑,以水德居。呂嘉還是極力輔君,以報先帝的知遇之恩。
一月前
入夜,太子妃為一身粗麻布衣的太子,寬衣沐浴。她不禁拭了拭淚,沒敢哭出聲來。他察覺到了,便用滿是老繭的手,抹去她的淚,緊貼著彼此。
瑛紗本欲端水進去,見此情形,就一直侯在外面,待到太子妃喚她,才敢進去。
太子妃為其穿著好之后,一道用膳。太子及四位姬妾皆置在東宮側殿,與蒹葭宮不在一處。
鸞鳳相聚,和鳴殿宇,共度良辰。
樛源兒自打進宮后,很少與太子打上照面,宮里的園林景色有別于漢宮,絢麗大氣,奇特誘人。但心中不忿,太子依舊宿在伊人殿。每日接二子下學,吃穿用度都極好,為其安排一切,獨寢難熬。
她好不容易熬到文王薨逝,卻只封了左夫人,太子妃為右夫人,高她一頭。她在意的是王后之位。
武英殿
趙嬰齊為君后,始終忌憚大漢,執筆寫奏章。只因樛氏為漢女,又有大漢廷為后盾,與之相伴十二年之久,立樛氏為王后,趙興為太子,并得天子準奏。
南越朝堂一片嘩然,諸臣竭力反對。
“陛下,老臣以為立樛氏為后,實為不妥,舍長立幼,不利社稷。陛下,您應該立橙氏為后,她是世家門楣出身,又是南越國中之人,才是民心所向。”呂嘉首當其沖,站出來反對。
諸臣絮絮叨叨,皆進言立橙氏為后。
“右夫人、左夫人求見。”內侍大喊。二人緩緩進入殿中,俯身道:“陛下萬安。”
“免禮。”
“呂相所言,不無道理,但有一事本宮不得不講。”右夫人(橙瑩)淡淡道。
“右夫人請講,老臣洗耳恭聽。”呂嘉應道。
“本宮出身越族,是武帝曾祖爺賜婚,立本宮為后,自然南越上下無不信服,可是陛下已經上書天子,木已成舟還能如何,況陛下伴駕劉徹多年,定是了解其性情手段的······”右夫人別過頭,看著左夫人(樛源兒):“妹妹,你說呢?”
“臣妾·····本宮······本宮在長安時,面皇上之容雖有一次,但他十分威嚴果斷,殺謀逆之從不手下留情。陛下······陛下惶恐不得終日。”左夫人支支吾吾,朝堂上肅殺之氣,令她心緒不寧。
“啟稟陛下,臣妾愿意讓出王后之位,但有一事望陛下答應。”
“朕答應愛妃,定不食言。”趙嬰齊篤定地說。
“陛下,你可以立樛氏為后,趙興做太子,但臣妾依舊是原配,位同王后,趙建德依舊是嫡子。在樛氏還不熟悉如何料理后宮內務瑣事之前,由臣妾執掌鳳印,統領后宮,蘇嬿夫人協助臣妾,非死絕不假借他手。”
陛下既已許諾,便再無辯駁之理,對右夫人所提,予以準奏。
“諸位可還有異議。”右夫人厲色道。
“臣等無異議。”眾臣皆躬身道。
左夫人憤懣不已,死死盯著她,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這步棋走的妙,讓自己的后位如同虛設。
陛下批閱奏折,眉頭緊鎖,右夫人侍座其旁,便細細詢問因何事煩憂。原是呂嘉族中侄兒貪墨一事及漢武帝又提南越王入朝。
“為官者兩袖清風不是沒有,正氣仍在,權欲熏心,唯利是圖,當依法懲處,可這貪官出自呂家宗族,呂氏宗親子孫入朝為官七十余人,呂相權傾朝野。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兄弟宗室。曾祖爺爺、爺爺、父王的女兒多數都是呂家人,呂家女兒入宮的也多,您多多少少要顧全呂相的顏面。免其罪,日后不許再入仕便好。”
聽此一言,趙嬰齊拍手叫好:“那朕該如何應付漢皇。”
“劉徹多次派遣使臣來提醒你入朝覲見,多半會扣留你,何不效仿父王,三子遣一個去長安。”右夫人不動聲色。
“朕只能稱病,讓次公去了。”
“王后娘娘她會有反對之聲,畢竟骨肉分離不是······”
“朕金口玉言,樛源兒不敢多言。”
“姝露,你真是我的解語花。”說完,摟著她安歇,耳鬢廝磨,纏綿還休。
次日,太醫為右夫人(橙瑩)號脈,告知已有孕三月,須安心靜養,調理身子,服藥滋補陰陽。
“你來干什么。”右夫人趙藍安坐席臺,不屑道。
“臣妾是奉先王遺命,送右夫人上路,除去三年前,王后病逝,其余四位夫人一同陪葬。今日臣妾也是為了報您的言傳身教之恩。部夫人和泰夫人在父王薨逝時,就自行了斷。左夫人業已決絕,命喪雨露殿。三位夫人對父王的情深之處,令橙瑩好生佩服。”太子妃莞爾一笑。
右夫人連連嘲笑,瞋怒視之。
“在死之前,本宮有一事不明,為何當中在你的寢殿放了毒蛇,蛇會在本宮寢殿。”
“右夫人沒聽過惡果自食,這蛇哪里來就應該回哪里去。是臣妾命人用血粒子照原路返回一點一點滴灑回你的宮殿,將蛇引回去。怎料你竟然毫發無損。”她娓娓道來:“臣妾與你無冤無仇,只因我腹中之子會要挾到你的嬰律,便要下次毒手。你的腌臜事,曾祖爺爺和父王對心知肚明。”
太子妃鎮定自若,又道:“可惜啊,樂音公主沒有機會入宮見您最后一面,還有二王子于半月前離世”
趙藍大驚,面目猙獰:“不可能·····不可能······本宮的嬰律身體如此好,怎會······怎會沒就沒了!”她起身揪著太子妃的衣袖,扼其手腕,質疑道:“是你,一定是殺了他······”
“若臣妾向動手何須在宮外,你記得你給我下兩次蠱毒嗎,有一次因為鬧鼠災,我將東西喂了鼠,還有一次,是你親自喂他吃的松糕。整整十五年,你竟然毫無察覺。聽聞二王子縱情聲色,尋歡作樂,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蠱蟲將他的心肺一點點啃咬殆盡,痛不欲生,就一命嗚呼了。”太子妃抿唇而笑,眼眸凌厲。
太子妃厭惡趙藍,是因為太子遠在長安,趙老是處處壓她,甚至對建德下手,還害的蘇嬿難以成孕。太子妃命人動手,便揚長而去。
兩個內侍各手持白綾,用力絞殺趙藍。她的雙眼泛白,快要窒息仍在掙扎,欲扯掉白綾,為時已晚,其斷氣倒地,禮官為其斂衣入棺,隨先王及三位夫人一同入陵寢。
趙嬰齊初登王位,立即將先行君主行璽藏起,欲死后帶入王陵。他總是流連于橙樛之間,與右夫人(橙瑩)在一處時,滴酒不沾,但自次公入長安以后,樛王后日夜啼哭,憐得君寵,勸陛下更盡酒。右夫人與陛下成婚十五載,唯有五年的夫妻情分,君歸恩澤不過一時,漸漸地貌合神離。
伊人殿
右夫人看著建德認真的翻閱詩書,午后又陪他練騎射,對于他懂一些政理,身為母親就已經心滿意足,還有腹中骨肉,自望她平安降生。蘇嬿左夫人時不時來看望她,對她噓寒問暖,十月之期也好過一點。不似樛王后那樣不聞不問,也融不進她們的姐妹情深,還有與樛王后一同在長安的姬妾,也十分厭惡樛王后的傲嬌蠻橫。